“黛菲娜小姐真是好眼光,”一旁有夫人附和道,“这么搭配很适合于连。”
“黛菲娜小姐,您还有尺寸需要确认一下。”房间另一侧的学徒开口。
“那好。”
黛菲娜又捏了捏于连的手,让他安心等待裁缝测量尺寸,才走到了房间的另外一边。
于连抬头看了一眼拿着皮尺走来的裁缝,客客气气地点了点头:“谢谢您,先生。”
他自诩在礼仪上没出现任何差错,然而刚刚还客气相待的夫人却干笑了几声。
中年妇人坐在椅子上,拿腔拿调开口:“小于连,听说你是索雷尔的儿子?”
“是的。”
于连不卑不亢地回答:“我父亲的产业就在维璃叶的郊外。”
“索雷尔,那不是个木匠吗?”
“嗨呀,我听说索雷尔老爹脾气粗暴的很,还老奸巨猾,怎么能想到让儿子读书的?”
“这不就是把儿子卖给了高里奥家吗,小于连,快过来。”
那名夫人挂着笑容,但于连却感觉她浑身上下冷冰冰的。
笑容理应是温暖人心才对。安娜丝黛西的笑脸就像是正午里的太阳,能融化冰雪和山川;黛菲娜的笑意则更温暖,轻轻浅浅沁人心脾。
就连高里奥先生的笑容也是那么令人振奋,他扬起笑容,接下来说出的肯定是鼓励和支持的话语。
但这位夫人的笑容却是那么尖刻,让于连感觉浑身不舒服。
贵族都是这样吗?
“快过来呀,你家庭教师怎么教你礼仪啊,”夫人趾高气昂的命令道,“果然是木匠出身,天性如此,教也教不好的。”
于连猛然攥紧拳头。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是木匠的儿子罢了。
“出身低贱”四个字几乎如同烙铁般狠狠烙在于连的身上,自从他碰到高里奥姐妹开始,始终不曾放过他。
有时候于连也想,也许不认识娜西和菲娜就好了,哪怕是忍受挨打和虐待,也不用平白无故遭受这般侮辱。
中年妇人高傲的语气比亲生父亲毫不留手的耳光更让于连感到疼痛。
但……
他不能表现出来。
想要向上爬,他就不能让这比暴力更强的侮辱伤害到自己,不能因为旁人的轻贱和污蔑,就随随便便的展现出真实情绪来。
他得学会忍耐。
卡洛琳小姐说过,多少人在革命时期被囚禁于巴士底狱也不曾放弃自己为人的尊严和底线,他如今所经历的尚且不及半分牢狱之灾。
旁人轻贱,没关系,他们也不配得知我的真实想法——年幼的于连在心底想道。
我的真实想法,有我的朋友,有娜西和菲娜知道就好。
所以于连最终缓缓地松开了五指。
还未步入青春期的男孩,时刻谨记着卡洛琳小姐的教导,无动于衷地对着傲慢的夫人扬起一个礼貌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