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高里奥先生宠爱女儿的事情人尽皆知,但瓦勒诺完全没想到,这位父亲能做到这个地步。
然而瓦勒诺能说什么呢?
本就指望着巴结对方能捞到更多好处,瓦勒诺再觉荒唐,也只能赔着笑容奉承道:“真羡慕你,先生,和女儿的关系竟然那么好!”
坐在书桌边的黛菲娜甜甜一笑,这点她绝对不否认。
两位大人寒暄过后,就进入正题。
拿着纸笔的黛菲娜听了听,就迅速判断出来了这次二人商议的主题关乎于工人的工资价格。
一间工厂的规模大小,不在于雇佣人数的多少,而在于机器数量。生产密露丝印花布,既然是“印花”布,自然包括两道工序,其一是织布,其二是印染。
因而建厂需要购置织布机和印染机两种机器。
这么一来,初期购买机器的花销就多了整整一倍,外加维璃叶本地其实就几千名市民,不论从预算来看,还是从城市规模来看,工厂规模理应在百余人左右最为合适。
“买地皮要花钱,买机器也要花钱,买原料也算成本,”瓦勒诺抹了一把自己整整齐齐的黑发,感叹一句,“再加上打点官员、下发许可等等杂七杂八的事项,初期花的钱可不少。”
“你的意思是?”高里奥先生问。
“我的意思是,”瓦勒诺说,“唯一能压低成本的环节,就在于工人工资了。”
“约翰·塞耶斯医生计算过这部分价格,”高里奥先生回答,“工人工资最多能够开到一日十苏,再高的话,就无法保证第一年不赔本。”
“十苏未免有点,呃,太多了。”
瓦勒诺干笑几声:“我觉得可以再压一压,先生,一开始就订这么高,之后成本波动,就不好降薪,日薪八苏足以,若是女工,还可以再低一些。”
日薪八苏……
黛菲娜在心底飞速算了起来:一法郎等于二十苏,而在法国,政府规定一根法棍的价格是一苏。
也就是说,工人累死累活劳作一天的薪水,也就只够买八根法棍。
就这还是男性工人呢,听瓦勒诺的意思,女工的价格甚至更低。这么算下来黛菲娜不禁咋舌:都说十九世纪的资本家黑心,这么一算,说黑心都能算得上称赞。
然而高里奥先生却不太赞同瓦勒诺的提议,他微微蹙眉:“没必要在这方面斤斤计较,工人吃不上饭,怎么会好好工作?”
“先生,这你就不懂了。”
总算是说到了瓦勒诺比高里奥先生了解的地方——他可以靠开乞丐收容所发家的,在“对付”穷人方面,瓦勒诺自诩经验丰富。
“维璃叶工业不发达,所以也就没有工会,”他侃侃而谈,“而这工会呢,早晚是要组织起来的,不就是个或早或晚的问题。工会一建成,就会出现各种麻烦,什么抬薪啊、谈判啊,该来的总会来的。为了避免之后为难,再闹出什么罢工的乱子,不如一开始工资定的低一些,日后抬价也痛快一些,说不定还能落个好老板的美名呢。”
高里奥先生却连连摇头。
“关于工会的事情,”他说,“不如请塞耶斯医生组织,帮助工人建立工会,选出个代表来与你我商讨出一个合适的工资区间来。”
“嗨呀!”
瓦勒诺一听顿时急了:“哪里有工厂主和工人商议薪水定价的道理,这、这是开工厂的样子吗?”
高里奥先生仍然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