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云瑾瞥了瞥桌台上的青玉瓷盏,那瓷盏只有一枚铜钱大小,是用来搁笔用的。此刻上面盛着一枚珍珠,珠子上嵌着弯掉的挂钩,乃是从女人耳环上掉落的。
那日在凌霄阁里,姝黛猛地踉跄扎进他怀中,不慎耳环上的珍珠挂上了他的锦袍。只当是未注意,回到刑部的宿舍下榻时才发现,他正犹豫是把这枚珍珠扔掉,还是收起来还给她。
眼前却不时地浮现出,她娇软倚靠在自己胸前的那一幕姝色,像是无骨般蹭得他心口悸动。
隋云瑾其实不喜欢她,这个女人可不是表面看着的柔弱,出口的每一句都能挖苦他。却偏偏就是忘不掉。
旁边的刑部司郎中傅老大人,看到他时不时游神,便走过来道:“案子如何了,可有新进展?听说近日又丢失了两名女子,那大理寺也是吃闲饭的,还不让刑部干预。”
隋云瑾是刑部最年轻的一位郎中,风光霁月,清雅克谨,被称为“刑部第一草”。其余几位郎中至少都是四五十往上了,傅老大人更是已然接近告老还乡的年纪。
巴望着隋云瑾能把案子破了,好把自己刑部司的位置接上。虽然隋云瑾也能把一个平平无奇的司门郎中做得很好,然而到底是屈才。
隋云瑾自然亦有此打算。他庆绥侯府虽是开国皇帝亲封的世袭,然而爵位隔代递减,眼下老祖母还在,父亲这辈虽挂着空名,也仍然蒙恩是侯爵。到自己之后若无建功,便要减为伯爵了。
他们隋家百年士族,断不能在自己手中拉下,他有他在仕途上的打算。
这桩案子他有心在自己收下破掉。
那日跟踪马鞍店的灰衣小厮,发现他与一婆子交递完药罐后便回去了。
隋云瑾让人逮住盘问,小厮说每次城外送来药粉,他便在凌霄阁转交,转交的人次次不一样,他也不知道是交给谁。
隋云瑾放走了他,因想起姝黛提点过的话,说那夜正好十五,还有额外的节目安排。他便让手下去找到了少府少监休息的房间,等在门外盯梢。
直到临近戌时末了,那少府少监才与其余几位官员从屋里出来,直接去了三楼的另一个雅间。
隋云瑾隐在暗处窗口听,只听里面有人说道:“第一次入花场的须交上身份印证。”
那少府少监摸着腰带道:“糟了,刚才那宫绦玉佩还挂着,不知何时不见了。”
旁边同来的官员圆场说:“今夜便算了,由我带进去,之后大人再来,再让他凭玉佩进吧。”
然后几人进去后,直到次日也没再从凌霄阁出来。
却是从东市附近的另一个胜业坊出来。
这个凌霄阁里显然有猫腻,或许藏着什么暗道,隋云瑾预备择日亲自再去探访一次。
既是傅老大人问起,他就粗略地称述了一番。
傅老大人听得点头,又看到隋云瑾桌上的一枚女子耳环,还有搁在旁边的一件青黑锦袍。
眼珠子转了转,问道:“老夫人现下如何了?听说期限你两个月之内成亲,可有进展?”
隋云瑾听得蹙了蹙眉头,应道:“祖母时好时坏,一直太医院的药在吊着,我亦在为她打听有无更好的良医。”
傅老大人猜着他心里的顾虑,晓得这必然亦是个痴情的小子,就拍拍他肩膀道:“小伙子往宽处看,婚姻大事说穿了也就是柴米油盐,过久了谁都一样。”
隋云瑾勾唇笑笑,看到侯府上伺候自己的贴身小厮过来了,手上提着一个食盒,便问何事进来。
仆从恭敬地哈了哈腰,应声说道:“侧夫人叫奴才给世子送来的,忧心世子连日宿在刑部,体乏辛苦,让送了些药膳补补。还说老夫人叮嘱世子得空回府一趟,有几日没见了想念。”
隋云瑾听得头疼,猜着必然又要催促亲事,只得颔首应了。又瞥向一边的衣服道:“这些是我换下的,你带回去让人洗了。”
仆从捧起来,蓦然却少见的闻到一丝女子的花香味,就幽幽的馨香,却又形容不出具体是何香气。再又看到世子爷桌上的一枚珍珠耳环,亮盈盈的被小心搁置在碧玉瓷盏上,他就悄悄地收入了眼底。
“看什么,还不快去。”隋云瑾看到,伸手攥进了袖子,一瞬迟疑后,却不打算扔掉了。
“是。”仆从连忙低了头,从刑部大院出去汇报了。心里暗暗高兴起来,忙不迭回去和老夫人禀告,没准可以领到一些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