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傍晚时分,院子里洒下一道橙暖的光,蜜蜂在光影绰绰的花丛惬意环绕。
花梨木圆桌上摆着点心盒,三人闲谈中,秀气的温览伸出小手,撕下来一块云片糕,觉得很好吃,又撕了一片。
被大少奶奶阮珊发觉,连忙用掌心包住他手指道:“可不许再吃,本就不爱吃饭,再要吃了甜的,晚上又不肯张口了。”
却是姝黛在平江府时自制的糕点,上午收拾完行装,便摆出来当零嘴儿。
她通常配好一次胭脂香露之后,都会将剩下的花草碎渣用来做成点心,既芳香可口,还兼有补养之效。这次因为要北上,一次备了许多瓶,点心也就做得比平常多。
姝黛笑道:“大嫂宽心,这个不太甜的,是我用白茯苓、花瓣渣汁、米粉与蜂蜜等材料做成,不仅入口恬淡,还有健脾养胃的好处。”
六小姐温蕾也掂起一片嚼进口中,猛地直点头夸好吃,就清香自然,给览儿吃正好。
阮珊自进院后,始终对姝黛有着本能的生分。半信半疑地掐了一片,只觉舌尖上怡然化开春日樱花梨花的幽香,且只有淡淡一点儿蜂蜜甜味,竟是比外头铺子里买的要可口数倍。
便缓和语气道:“那就许你再吃上两片,晚上必须吃一碗饭。”
环过手腕兜了兜儿子的小肩膀,脸上浮现疼爱与无奈。
姝黛颔首看温览,应该四岁了,个子却较别家孩童要小许多,俊秀白皙的小脸蛋,然偏瘦。
便关切地问:“大嫂莫怪我唐突,览儿可是厌食,平素抗拒吃饭?我正好懂得一些医理,大嫂若不嫌弃,过些日我再另给览儿做些开胃的糕点,既好吃亦可增进食欲。”
女子爱眷地掂起温览小手,垂下的眼睫毛细密长卷,端得是一副姣花照水姿貌。
若然不是先入为主她商女的身份,这样看却是天然明丽娇贵,叫人生出好感。
阮珊竟看得有些发愣,猛地又回过神来。
一句话说到了阮珊心坎上,她进门次年便生下了儿子,本是件很得脸的事。可谁料览儿不知道为何,从两岁开始就胃口不佳,京中同龄孩子哪个都比他身板大。二婶院里的贤儿比览儿还小一岁,却能吃能睡,养得白白胖胖,阮珊每每对着婆婆大陶氏的眼神,只感到分外地愧疚。
她便叹息道:“是厌倦吃饭来着,叫大夫来看过,腹中无虫,甜的苦的药丸子、药汤都试过,皆无甚作用,每回喂药还哭得不行,哭得他爹爹脑瓜子抽疼。药丸子如今也不肯吃了,喂进去便吐出来,表姑娘还能有法子?”
姝黛有把握地笑笑,她从前跟着外祖父看医书典籍,自创过一味小儿开胃消食丸,后经过外祖父微调,如今还在他药铺子里卖着呢,销量始终不错。
彼时姝黛才十二岁,外祖父一直念叨她,不下决心学医太可惜了。可姝黛舒懒惯了,动力的源头是因为喜欢。
她却不把话说满,只应道:“不怕嫂嫂取笑,黛儿通些医理,外祖父是平江府有名的老大夫,自幼无事时我便时常跟在他铺子里学学看看,也研磨了许多方子。总归是些花花草草加米粉的食材,改日做些送与览儿尝尝。”
络雪亦跟在旁边添补说:“我们小姐何止会做糕点,还会做胭脂和香露,她的护肤妆品许多都是自己调制的,平江府尹夫人都亲自上门讨要过方子呢。”
听得阮珊不自觉瞥向姝黛的脸颊,但见雪肌丰盈,红唇若樱,嫩得似能掐出水儿,暗自流露出艳羡……自己都许久没有过好肤色了,才不过二十三,便已经显黄态。
本以为这是个铜臭金钱的商女,毕竟衣裳格外绮丽,气质慵怡,怕是个贪奢享乐的。怎知一番相处下来,姝黛美是极美,娇慵亦是真,却并无矫揉造作,还通晓甚多。
反正大夫的药也不吃,便试试罢。阮珊点头道:“如此便麻烦黛表妹了。”
又低头看儿子说:“览儿快谢谢姨姨。”
温览卯着小嘴唇,脆声道:“谢姨姨。”
姝黛抚他脸蛋:“真乖,不客气。”
微妙察觉到阮珊的态度变化,心底适怡,起身道:“对了,这次入京还给大伙儿带了礼物,正好六妹和嫂嫂在此,便图个方便先给你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