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三更,夜色浓重,府内寂然无风,只有几个守门的仆役正坐在门后的矮凳上昏昏欲睡。
树叶沙沙,院内草丛攒动,其中一个仆役似是被异响吵醒,打了个哈欠欲起身。
突然一个黑影如鬼魅般移至其眼前,那人呐喊堵在嗓子中还未呼出,便被一刀封喉。
滚烫的鲜血溅在兜帽下苍白的面颊上,黑影动作利落地解决掉剩余几人,拽下其腰际的钥匙,望着面前的大门犹豫片刻,又转身跑回内院。
凄清月光追着影子,嗅着血味来到门前。影子抬头,兜帽落下,那竟是一张女童稚嫩的面容。
小江蓠轻轻推开房门,踮脚朝床帐走去,压低声音唤道:“娘。”
床帘被猛地拉开,一张面无血色的女人的脸展露在她眼前,与之伴随的是满身可怖的鞭痕。
“江蓠……”女人声音沙哑而虚弱,佝偻着身子靠在床沿。
“他又打你了?”顾江蓠爬上塌,小心掀开女人身上的纱衣,抚上泛血红肿的伤口:“娘,你跟我走好不好?”
“走不了,江蓠……”女人目光哀怯。
“走得了,大门仆役都已被处理!”顾江蓠神色激动,忍不住抬高语调,又立刻放低,警觉望向四周:“你穿好衣服,现在就跟我走!”
她拽住女人的衣袖,面露祈求。女人却开始全身战栗,神似崩溃:“走不了,江蓠……走不了!”
女人声音愈来愈大,反手握住顾江蓠手腕,衣袖翻动间打翻床边的烛台。屋外人的脚步声匆忙,人影映在木窗之上,眼见门就要被推开。
顾江蓠开始剧烈挣扎,欲翻窗逃跑。那女人却不知哪来的力气紧攥她手臂不放,泪流满面,苦苦哀求:“江蓠你别走!别走!”
门被踹开,顾江蓠背后瞬间泛上一层冷汗,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挣脱:“放开!”
“夫人!小姐!”嬷嬷尖锐的叫喊在她耳边炸开。一股巨大的恐惧涌上顾江蓠心头,她猛地甩开女人的手,却立刻被闻声而来的守卫压在地上。
“放开!”顾江蓠扭动身子想要逃脱,狠厉的木棍抽在她身上,晃动间钥匙掉落。
顾江蓠奋力伸长手臂要去捡,一只黑靴却踩在钥匙上,阴沉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江蓠。”
顾江蓠不敢动了,额角的汗珠顺着发丝滴落,洇湿一角衣领。
“你娘亲正病着,怎可让她受惊?”顾方明神色温和,声音却泛着寒意:“把小姐送去祠堂,莫打扰夫人休息。”
顾江蓠猛抬起头,哀切地看着一旁抽泣的女人:“娘,救我。”
那女人却似犯了癔症一般,一面流泪一面喃喃:“别离开我,别留我一个人……”
一旁候着的两个护卫拽起顾江蓠瘦小的身躯,顾江蓠屈肘后击,却被男人一把抓住卸了胳膊。一瞬强烈的钝痛猛击她的魂魄,她双腿蹬地,尖叫着哭喊:“娘,救我!救我!”
顾夫人却不曾给她一个眼神,她只是低头出神,啜泣低语:“我害怕,别丢下我……我害怕……”
顾江蓠被拖着后退,随着房门在她眼前闭上,面上泪痕被冽风吹干,她逐渐停止哭喊。
严寒包裹她的心脏,冻得她四肢泛冷。意识像是被浸在冰水中迟钝麻木,在无边黑暗中,她终于昏睡过去。
顾江蓠是被侍女唤醒的。
已是卯正时分,天还昏黑着,侍女轻敲屋门,里面许久无人应答。
她小心推开屋门,那窗不知何时被打开,凉风吹进来,卷起满屋红帐,烛火晃荡。
侍女关上窗,又踮脚走近床边,柔声唤道:“小姐,该起早梳妆了。今日大婚,您要准备的事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