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识以来,冯嘉幼从来没见他生过病,也没感受过这般担心。
而谢揽因为她的心疾,整天逼着她早睡,盯着她少操劳。
她还从来不当回事,只觉得他小题大做。
记得有一回,竟然还假装心疾犯了去吓唬他,将他吓得浑身发抖,她还取笑他。
总说他混账,她从前才是真的混账啊。
……
谢揽一直强撑着在心中数数,不让自己合眼超过十声数。
一旦念到“十”,便要坚持掀动沉如铁门的眼皮儿。
直到抬头看见滇南都司的院墙一角,才终于忍耐不住,彻底阖上了那两扇“铁门”。
冯嘉幼知道他早就撑不住了,但也不曾料到他直接就从马上歪头摔了下去。
“夫君?!”
她惊恐的伸手捞了一下,抓住了他的衣袖。
哪里抓得住,反被他从马上带了下去,摔在他的胸口上。
有那么一瞬,冯嘉幼以为他死了,忘记去探他的呼吸,摸他的心跳,只会手足无措的掉眼泪。
还是骆清流跑过来,说了声“大哥只是体力不支昏倒了”,才将她安抚住。
……
谢揽也差点以为自己死了,因为他在梦里竟然回到了黑水城。
烈日骄阳,黄沙满天,以及夯实的城墙,都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场景。
听说人死了会魂归故里,难道是他的魂飘回来了?
谢揽吓的要命,似乎都能想象出来,冯嘉幼在他的尸体旁哭晕过去的模样。
直到看见城楼上,“瞎眼瘸腿”的二叔坐在城墙边缘一个人喝酒,他才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在做梦罢了。
从小到大,谢揽经常会看到二叔坐在这里,拎着个小酒壶,望着东南方向,一个人喝闷酒。
直到现在谢揽才知道,二叔眺望的是京城,是他的故乡。
谢揽也走过去他身边坐下,跟着他一起眺望京城。
二叔回头用那只独眼看他,笑道:“怎么,你现在对京城终于有些归属感了?”
谢揽倏然凝眉:“不对。”
想起来冯嘉幼眼下不在京城,而是身在滇南。
他换了一个方向,直直望向南方。
二叔诧异:“小山,莫非你领悟到‘四海为家’的真谛了?去了一趟南疆,你的故乡又变成了南疆?”
“我是终于理解了一句话。”
谢揽想起来之前冯嘉幼过生日时,李似修曾在衣摆上写的那首词: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
他回家之后特意研究了整首词,记得这首词最末尾一句是:此心安处是吾乡。
此时此刻,他好像领悟了其中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