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远知道裴初是个聪明的人,可对方却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们是跟着毕吴方三人身后从赌坊里出来,那三人在里面似乎和风易楼的人买了什么消息,他们觉得蹊跷便想跟踪看看三人想要做什么。
却没想到一出来就看到那三人围着裴初的算命摊子去了,他们那时没有走近,却能听到他们的话。
那时候裴初应该还没有认出他们,可他还是对那三人说,他们是在找人,或者说是在找什么东西。还劝他们说什么‘命里有时终须有’
他好像知道这些人是来找他干什么的
“你怎么知道的?难道是算命算出来的?”归远拿眼睛扫他,笑得不是很怀好意。
裴初坐在柳树下扇风,抬眸漫不经心的点点头,“算是吧,毕竟那伙人明摆着是江湖人,江湖人为的也只可能是江湖事。而最近能让我和江湖事扯上关系的,也只有归大当家和阿朝。”
他说到这里倏的一笑,眉眼间都是对事事了然于心的神采和飞扬,他老神在在的继续推论,“我作为算命先生,每日出来摆摊,对于一些江湖传言还是有所耳闻的。”
“近日来能和归大当家以及阿朝牵扯到的江湖事,左不过是饮马川大当家身负无名剑诀,而独山剑派与雁门掌门又死在无名剑诀之下,且和一个白衣剑客有所牵扯的事。这便可以推测那几人就是为了你们和所谓的无名剑诀而来。”
他推测的有理有据,侃侃而谈,仿若又回到那日他们擅闯小院,面对归远的威胁从容不迫为自己辩得生机的样子。
归远挑了挑眉,上下扫了这个文弱清瘦的算命先生一眼,道:“你既然猜到他们的来意,那怎么还敢说什么让他们不要去惦念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免得送命这样的话?”
他从裴初摊子后面的客栈里面买了一壶酒,此刻坐在裴初面前的板凳上,边喝边嘲笑他。
阿朝靠在柳树边上,手里无聊的转着自己的剑,听到这话也抬头看向裴初,皱着眉头表示对他当时这番举动的不赞同。若是他们没有及时出现,裴初很可能会激怒那些人,造成生命危险。
裴初却不紧不慢,拿过归远面前的酒壶,也给自己到了一碗酒,这才道,“即使你们不出现,他们也不会要了我的性命。”
他浅抿一口酒,微微一笑,“大不了就是捉了我去,当做人质威胁你们,而我想凭借阿朝和归大当家的本事,这几个恐怕还不够你们塞牙缝。”
“所以我哪能不劝他们迷途知返,免得枉送性命呢?”
他这笑得温良无辜,足以间对归远和阿朝的信任,归远一时不知该是感慨,还是可怜那已经走得没影儿的毕吴方三人,只觉得他们被算计至深又尤不自知的样子可怜的紧。
“不过,”裴初放下酒碗,眉头微皱似有些疑惑,“这些人究竟是怎么知道我与你们有所牵扯的呢?总不会是因为李大娘”
他提到拿给他送鸡蛋和李子的李大娘时几近喃喃,自己又否认的摇了摇头。
好在归远为他解了惑,“应该就是从风易楼那里买的消息,这些人总是能无所不知般掌握着天下的情报。”
而他之前奇怪为什么号称无所不知的风易楼却偏偏要说《无名剑诀》在他身上,于是他也趁今天乔装易容前往赌坊的时候,也向他们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却是得到了一张他们写了阿朝名字的纸条,归远反应过来他们这是说阿朝与归远产生牵扯,那么不也就是等于与阿朝身上那一半的无名剑诀产生了联系了吗?
他们好像早就知道了阿朝是《无名剑诀》的传人,又料定了归远和阿朝必定会相见相遇并且结识。
简直就像未卜先知的妖怪一般。
归远心中苦笑,想起那个黄金覆面,妖冶华贵的沈楼主,又向风易楼提出了一个问题,如今江湖上那些死在《无名剑诀》下的人,究竟是谁所杀?
而这一次,风易楼却不再给出答案了。
他忍不住想,这世间难道还有风易楼不知道的事?那么做出这事的人又是怎样的妖怪呢?
“你怕不是魔怔了。”
裴初折扇轻轻在桌上一敲,敲散了归远心中的胡思乱想。归远撇头看向他,就见算命先生沉吟缓慢的开了口,“既然暂时没了线索,为什么不从线头查起呢?”
他抬头看向身边的阿朝,“既然阿朝身上有一半的剑诀,那另一半的无名剑诀又在那里呢?当年的剑诀又为什么会遗落一半消失呢?”
当年阿朝父亲一人一剑,挑战江湖所有用剑高手,而后得到了江湖第一剑客的荣誉,紧接着消影无踪连带着剑诀也遗失了一半,这期间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
而阿朝初出江湖想要寻找遗失的那一半《无名剑诀》,也只能重走一遍他父亲当年挑战江湖剑客的路程,到处踢馆,以期能从其中找到什么线索。
只可惜被后来接连有人死在《无名剑诀》的事件打断,暂时在裴初小院修生养息,现在这事被裴初重新提起,倒好似是如今唯一能解决困局的法子了。
归远和阿朝对视一眼,又看向裴初,他忽而打趣道:“裴兄,我很好奇,以你的本事怎么甘心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做个默默无闻的算命先生?”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觉得裴初太聪明了。这样的聪明人,哪怕他没有武功,也会混得很好,不管是入江湖,还是进官场。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隐居在这样一个小城里,招摇撞骗的做着自己的算命先生,爱占便宜又贪财,却又淡泊名利,只愿做只闲云野鹤。
若不是这次被麻烦找到面前,怕还是会装聋作哑,对他们的事情不闻不问。
就像之前,不管是归远突兀而来还是受伤而归,他都看在眼里,却不会有任何疑问追究,只当他们是个普通人,而他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