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指紧扣的瞬间,贺泷指尖的炙热温度分毫不差的传递过来,灌入他的身体与心房,眼前风起云涌般的陈旧画面瞬间归于虚无,严缙云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看到什么了?”贺泷关切的望着他的侧颜,手指不敢松弛片刻,生怕他又溜走了一般。
“那个屏幕——”严缙云呆滞了几秒,一时没克制住心底的情绪,脱口而出。
“那个屏幕怎么了?上面什么也没有。”贺泷看了一眼那些浮动的雪花片,轻声说。
严缙云用力咬了一下下嘴唇,“我知道”他的尾音在压制不住的发着颤。
“你又看到你爷爷了,是吗?”贺泷轻蹙眉头,低声问。
严缙云没吭声,却像是骤然脱力一般,一屁股坐进了剧场的软座椅子里头。
贺泷在旁边静立了片刻,蹲身伏在座椅的扶手上,微微仰起头,哄似的:“能不能往里面坐一个?我也想坐下。”
“你可以坐后面。”严缙云一手撑着额头嘟囔着。
“我想坐在身边。”贺泷认真的说。
严缙云这次没拒绝,起身往里挪了一个位置,贺泷贴着他坐下,始终握持着他的手腕。
“跟我说说你爷爷吧,我从来不知道你还有过亲人。”
“人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严缙云别过脸去,语气听起来很是不高兴:“他死了,别的也没什么可说的。”
他想把手抽回去,贺泷却不准,牢牢的抓着他,严缙云试了几次没成功就放弃了,
“那我跟你说说我的事吧,你想听吗?”贺泷也不着急,不轻不重的拍着他的手背。
严缙云沉默了几秒,生硬道:“你想说又没人拦着你。”
贺泷扯了一下唇角,将笑意抿去,盯着前面的雪花屏幕淡淡道:“我今年整二十七岁,是公大xx级的学生,我在学校读书期间我爸还是总局的局长,他那个时候偶尔来学校里上公开课你知道吗?我妈是之前江景建筑集团的千金,她其实比我爸更开明一些,所以在我爸做任何强制性的决定时她都会在旁边劝阻,托他们的福,我二十七年过得顺风顺水直到遇见了你。”
严缙云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却没出声。
“我最近睡觉也睡不踏实,总是能想起那天在拘留所禁闭室里的情形,我总在想如果我晚去了一步,会是怎么样难以负荷的可怕结果。”贺泷的嗓音渐渐绷了起来:“所以我一点也不后悔开那两枪。”
“你开枪打了谁?!”严缙云错愕道。
“魏瑞明和高天纵。”贺泷淡淡的说。
“你——”严缙云迫切的站了起来,奈何他一条腿还不能着力,趔趄了一下疼痛不已。
“你是不是疯了?”他简直找不到别的话来形容现在的心情,只觉得天也塌了地也裂了。
“你开枪打了魏瑞明?你的工作还要不要了!还有那个高天纵——”
“高天纵怎么了?”贺泷慢慢道:“我连魏瑞明都不怕了,还怕他?”
“不他比魏瑞明危险。”严缙云频繁的摇着头,声音像是一团火,翻滚在嗓子眼儿里:“他就是个披着人皮的妖怪,道行不够的道士收不了他还会被他吞进肚子里去。”
“你就是那个道行不够的道士,是吗?”贺泷问。
“我不是!”严缙云下意识的反驳,态度尖锐:“他们两个随便哪个人动一动手指头就能把你毁掉!你以为你还能像从前一样把我当猎犬使唤?你会跟我一样变成阶下囚!你是不是蠢呢?”
“我们都逃到这里来了?还顾虑那些吗?况且我早就不把你当成猎犬了!你感觉不到吗?”贺泷死死的盯着他,随后自嘲似的笑:“就我们俩这种互相了解的程度居然也能在一起待三个月,简直是奇迹啊”
严缙云张了张嘴,瞳孔却骤然间收缩成了一个小点,宛如一下子被抽掉了脚下的挡板,他“咻”的往无底深渊里坠落,他恐慌的微微后仰身体,试图跟贺泷拉开距离。
贺泷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执着的前倾逼近。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是在玩弄对方的感情?”贺泷一字一句的说着,像是强行扒开了自己的衣服,皮肉,将内里展示给对方看:“我知道跟我待在一起三个月的人是谁,我也知道我真正喜欢的是谁,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爱的人,我敢于面对自己的过去,敢于认错,敢于弥补,可你呢?你可不可以给我哪怕一句真话!”
严缙云被他轮番的质问给吓住,睫毛慌乱的颤动了几下。
“我凭什么相信你呢?”他喃喃地问。
贺泷轻轻的吸气。
他能感觉得到,严缙云始终在忌惮着他,这层忌惮是两人之间跨不过去的鸿沟、透明的坚实的壁垒,虽然他连被忌惮的原因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现在相不相信我无所谓。”贺泷也释然了:“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让你看清我的心。”
“别白费功夫了。”严缙云说:“不过刚才还是谢谢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