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是坐车,直接去镇上不就好了?跑这么远来这儿干嘛?”
“镇上不让坐——政府那帮人在那守着呢……”
“那上市里呗!”
“市里也不行,也有人堵着——别说火车,就连开车上高速都有人查,根本不让我们过,发现了就直接扣下,送到派出所——不给人活路啊……”赵叔说着说着擦了擦湿润的眼角,身后的人也都直摇头叹息着。
“什么情况啊?”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为啥不让你们走啊?”
“国家开会,不让我们这些人上访……”搬着椅子,比较面善的大叔说道。
“还用你告诉,”赵姨大声喊道,“他不比我们明白?”
——哦,原来是这样……
我终于明白了:我们近期大会安保工作中一项比较重要的就是解决上访问题……
说是解决,但是不管“有理访”还是“无理访”,我们能做到的顶多就是疏导与劝阻,并且防止他们做出违法的行为:比如说越级上访或者扰乱国家秩序的行为——我们这些车站的工作人员遇到这种情况需要求助公安机关的协助,前几天去镇上派出所开会的一个主要议题就是当前这种情况。p而且现在国大会期间,为了国家的维护秩序与稳定,首都已经停止接访——毕竟国家那么大,高速发展了几十年,每个省市县村里都要有不少矛盾,牵扯到相当大的群体;而且有的问题即使解决了,仍然也会有心怀不满甚至无理取闹的人。这要是都赶着国家开会,各部门人员不足的时候,国上下浩浩荡荡的都聚到了一起,即使所有人能能保持理智,那可真就是一股不可预测的洪流,在世界各国各种力量聚焦的地方,谁也保证不了会发生什么……
但是,站在老百姓的角度来看,开会的时候,正是中央关注,各地方都要紧张起来的时候,各级政府机关单位,对待群众不敢像平常那样傲慢,都是低声下气的好生相劝,生怕出了问题上面怪罪下来,丢了“乌纱帽”,甚至还有的人能趁机编个名录,从政府手里敲诈一笔;所以这个时候上访是最有力度的:谁都不敢怠慢,一切程序都会以平时几倍的速度快马加鞭的行动,不用像平时一样还要看别人的脸色……
究竟孰是孰非,我这个刚步入社会的年轻人,是真的没法说——但是工作在身,职责所在,我还是不能将事情就这样搁置……
“你们村里的事不是都解决了吗?”张叔出声问道,“怎么还上访呢?”
“谁解决了?你解决的?”赵姨没好气地喊道。
“不是前两天还说你们村长给抓了吗?”张叔不以为意地说道。
“村长、书记都抓了!”
“那还有谁啊?——他俩都抓起来了,还有什么事啊?”
“钱呢?”
“什么钱?”
“村长贪污的钱呢?我们村占地那些钱呢?”赵叔气的连拍手带跺脚……
“什么事啊?”我悄悄地问着护住我的张姨。
“咳,还不就是钱的事……”
通过张姨的一番话,我了解一一下大概:五年前城里一处大工厂要建分厂,选厂址的时候,不知镇里和赵叔他们村的村长用了什么手段,就在村里选了一大片靠河的土地,把这里的村民迁走,建了座新厂——每次去城里的时候都能看见那片大厂房。厂子虽然都慢慢建好了,但是各种费用都没发给村民,有的给了一部分,有的一分没拿到,都被贪污了……今天来的这些老人就是一分钱没拿到的里面比较激进的代表。
“这都多少年了,我们都找过多少次了,还没给解决,”举着大旗的那位司机大叔语重心长的说道,“以前是,官场黑暗,没人敢管,我们去哪都没人管,还被关起来几次;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国家现在正是‘防腐倡廉’、‘老虎苍蝇一起打’的时候,终于有人给我们老百姓出头了,怎么还能不让我们出去?”
“大叔,不是不让你们去,是现在国家信访局已经出台新规了,暂时不接待上访……”
“你知道他们占的是什么地吗?”站在中央的一位大叔向我问道。
“不知道啊——应该是荒地吧……”我犹豫着说道。
“呵呵,荒地,是啊,要不说成荒地上面也不给批啊,我研究了那么多本土地管理方面的法律条文,就是要搞明白他们钻的漏洞,还真被我发现了,”大叔满脸的皱纹上都写满了无奈,毫无笑意的说道,“那都是良田!都是我们祖祖辈辈年年岁岁浇水种菜的黑土地,家几口人都靠那几亩地吃饭——被村里镇上改成了荒地就给占了,连房子都拔了;占了就占了吧,毕竟协议我们也都签了,为了国家的发展,我们也都同意了;但是占完之后这都多少年了?补偿没有、占地费没有,就在街里给了一套破房子,也不管生活了……作了一辈子农民,最后连块地都没留下,让我们怎么生存?年轻还能出外打工,我们这帮七老八十的老人都怎么办?就指着孩子养活?……家里有这么两个拖累,以后孩子怎么找对象?谁能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