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中宫的名号到了此时此地,已经不好使了。
此刻行路已过七天,甘州虽还很远,但京都城亦不算近了。
顾嬷嬷人在异途中,不得不忍气吞声,心想着等到了下个驿站,寻到信鸽,定要好好将黎王的恶行报与中宫知晓。
她没有想到的是,后面一连几天,黎王大队走的全是山路。
别说是城镇,便是连停下来歇脚的机会都不多。
黎王的队列里,多以男丁为主。
男丁又多骑马,便体会不到马车里的颠簸。
颠簸的马车中,叫得最厉害的,又当数王妃车里的一群日常养在深宫里的女人。
“啊哟喂,老奴怕是要折在这儿了!”
“奴的腰,奴的心肝,全都颤得厉害,这去往甘州的路途若一路都是这样的话,奴家可到不了甘州了!”
“奴头晕的厉害,医士呢,快命他来给奴看看。”
。。。。。
村姑小芳奉命来给这些人喂药,听着她们期期艾艾地抱怨了一路,很不耐烦:
“顾嬷嬷,你们且要忍着点,奴家听男人说了,这去往甘州的路可不全是这样
的。”
女人们听了这话比灌下去的药还要好用,以为苦难终究会有个尽头,不料村姑小芳又说:
“我家先生说,等过了庆阳关,便是连草木都不大有了,走的是戈壁,吃的是黄沙,那滋味比山路可难受多了。咱们不先拿山路历练历练的话,进了戈壁沙漠可都要没命了。”
小芳姑娘如是说完,哀嚎声一片。她便趁机压低声音在她们耳边说:
“嬷嬷们,姐姐们,你们身娇肉贵的,若是受不住可要趁早说,趁着这一路还邻着城镇,要早做些打算,不然等过了庆阳关,可就没有后悔路罗!”
如是说完,嬷嬷美婢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怀了心思,却被顾嬷嬷一口喝止:
“奴等奉了中宫懿旨,便是爬也要爬去甘州的。”
村姑小芳摇了摇头,迈过这些已然放弃了端持、横陈于车内的女人身躯,走到马车最里面的黎王妃身侧。
纸鸢姑娘歪倒一边,已经自顾不暇,管不了自家小姐了,只是在心里惦记着:
王妃用来修饰五官和脸部轮廓的几块人皮假面虽可以撑些时日,但脸上扑的锅灰可是时时掉啊。二小姐虽近来有变白的趋势,可同自家小姐天生的白璧无瑕相比,白皙里还是掺杂了许多血丝,若不拿锅灰遮挡些,恐难逃黎王殿下慧眼。
黎王殿下要是再不命大队人马进城安置,她们出门时带的锅灰和涂料可就不够了,王妃倾国倾城的真
容怕是要显露无疑了。
显然,纸鸢姑娘多虑了。
黎王妃此刻脸色铁青,印堂发黑,两只手无意识地揪着坐塌上的锦垫支撑着自己的坐姿,但仍免不了随车飘摇,看着样子补不补锅灰实则无甚区别。
小芳看了不忍,上前关怀道:
“王妃觉得怎么样?”
照理那碗鸽子汤中,是添了些晕车药的,这黎王妃不是说只是个不受宠庶女吗,翻墙越货都很是在行,怎么这么经不住颠簸呢?
曲倪裳探头看向窗外,山路纵深千米,一眼望不到底,仿佛梦回了枯洞崖。
曲倪裳身子虽飘摇,但脑子还算是好使。黎王走的这条路,注定了不平凡啊:
大路不走偏走小路;山路盘旋,他更要走那起伏大的;山间明明有小道,他偏要去穿那荆棘遍布的丛林;雨夜不停催进,几度扎进了泥坑里。。。。。。
曲倪裳头昏脑涨之际不断安慰自己:天恐有大任降于自己。
这样想了一路,果然那大任便来了!
村姑小芳代黎王传话:“王爷请王妃今夜侍寝。”
马车里本已奄奄一息的嬷嬷丫鬟等人,垂死病中惊坐起:
“苦尽甘来啊王妃,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快去,快去,定要趁着夜黑风高一举将殿下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