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萝衣手握的这一百两银子是她最初借给月蓓姘夫的本金。便是这一百两银子把那么多人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曲萝衣一直以为在侧妃声势浩大的追讨阵仗下,没有人会关心这本金的来历。
直到南行的马车上巧夷将这一百两银子还给她,明明白白地传达曲大小姐的原话:
“萝衣,请你好自为之。”
曲倪裳不仅知道这银子是萝衣提前借给月蓓姘夫、引月蓓上钩的;还知道那一晚萝衣怕侧妃的人不尽力,亲自扮作了侧妃手下的女侍,前往清风岭传达“侧妃”的意思,并唯恐后人找不到真凶一般,借助宫纱把侧妃的身份明明白白地显露出来。
侧妃想让月蓓小师父帮的小忙,在萝衣的添油加醋之下,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曲倪裳的脸面变成了性命。
曲萝衣以为自己所为天衣无缝,无人可以觉察她与此事的牵连,即便觉出也无实证可以检举她的罪行,却终究在这一百两纹银面前低了头。
这一百两银子取自彩金,因而每一锭上都带了黎王府独有的印记:
很浅很浅以至于很容易被忽视掉的,茯苓花印。
巧夷还告诉萝衣:“荣安县主,月蓓师父还活着呢!你带上帷帽的样子,想必她终身都不会忘记。”
既有人证也有物证,曲倪裳不是不可以选择将荣安县主残害亲姐的罪行昭示于众人面前,让她身败名裂,为天下人所不齿。
届时别说是嫁予
黎王为妃,便是囹圄之中想要有些体面,也要看大理寺卿父亲的颜面。
曲倪裳没有这么做,便如同她在长亭中回复侧妃的说辞: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人也远远送走了,本小姐的气早消了。”
侧妃气恼:
“你的气消了,但本宫的气没有消啊!她害本宫差一点就成了杀人的元凶,本宫竟然被蒙在鼓里全然不知。真真太可恶了!本宫要杀了她才解气呢!”
曲倪裳疑惑地看着侧妃:
“对萝衣的惩治,打砸抢烧,倪裳全都遵照了侧妃的意愿。侧妃竟然还没有消气吗?”
侧妃被曲大小姐噎得哑口无言,便又听其懒懒开口道:
“冯千语,你若不将歪脑筋动到旁人身上,谁也坑不到你的头上。”
既然动了,便要接受旁人也不都是吃素的。
侧妃惯常说不过曲大小姐,又习惯于将曲大小姐所做的一切都归结于假清高,头颅一扬便道:
“罢了罢了,你这样把她丢进泥坑里,同杀了她也没有什么区别。本宫就当她死了吧,反正她再也不会碍本宫的眼了。”
曲倪裳却摇了摇头:
“她会回来的。萝衣从来不惧逆境,只恐寻不到一线光明。金毓坊中的竞争虽残酷,但我相信萝衣会攀着那一线光明努力往前走。”
侧妃对曲倪裳“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行径颇为不齿,评价她是:
“优柔寡断,养虎为患。”
曲倪裳叹了一口气,看向侧妃:“也许
吧。若萝衣真能通过路云起的考验,再次站在我的视线中,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对手。至少,她比之侧妃娘娘要聪明有趣一些。”
曲倪裳承认她在这件事情上失却了一贯的果决,她在决意送走萝衣的时候脑中一遍遍回想的画面是,
年幼的曲萝衣第一次入曲府,怯生生地躲在父亲曲蕤飏的身后,不住地拿眼眸瞥玉人般的曲倪裳。父亲曲蕤飏郑重地对不过比曲萝衣大了一个月的曲倪裳说:
“倪裳,从此以后你便是姐姐了。”
年幼的曲倪裳在母亲声嘶力竭的哭声中,漠视小萝衣满脸的讨好,说出了平生第一句伤人的话:
“娘亲说,云泥有别,她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