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你高中?”
“对啊,刚上高中,在别的孩子还懵懵懂懂的时候,我爸妈就对我明确了将来努力的方向,不出意外,我会从事生物科学,我也一直认为自己会成为一个科学家,直至到了高三,学校里来了几个世界名校的学长学姐演讲,我突然觉得,我并不喜欢做生物科学,世界那么大,选择千万种,我应该选择我自己真正热爱的学科,一项能够把数学玩得出神入化的学科。”光影斑驳晃在他脸颊,盛夏光景,仿若带他回到了十七岁的那年夏天。
她喃喃道:“这倒值得羡慕,你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或许吧……可我家族世代都是学术派,科学家,我这种想法,对爸妈来说,是一个晴天霹雳。”
她沉吟道:“做金融难道就不需要学术吗?只是研究方向不同而已……”
许知行将红酒倒了半杯,晃了几晃后,一口饮下:“从我读书以来,表现出色,爸妈便对我寄予了深切厚望,当然是希望我能继承家族传统,而我弟弟,性格顽劣,读书成绩在班上不上不下,但……我大学选择了金融之后,我爸妈伤心欲绝,便与我断绝往来了,我还记得,那时候,我弟弟攒了很久的钱,打越洋电话给我,在电话里总是哭,说是爸妈不许他提我这个哥哥,当从来没有这个哥哥……他那时候总问我什么时候回去看他?唉,我那时候年轻气盛,后来,连弟弟的电话也不大接了,他……他应该很伤心吧。”
她心有余悸:“后来再没有消息了吗?”
他倒上半杯红酒:“听唐叔说过几句。”
“哦?”
“他说,我走后,弟弟变成了我爸妈的唯一希望,逼迫他放弃了喜爱的足球,天天闷在房间里学习,家里的足球都被爸妈戳破了扔了出去。”
她心中仿佛被他灌满了一湖沉甸甸的水:“这样的家庭气氛,未免太压抑了。”
他重重叹息:“科学家的固执总是带着偏执,可……若没有这一份执着,又该怎么在无数次黑暗中,苦苦追寻一抹可能并不会出现的光亮呢?这……多么矛盾,世间事,总是难得两全其美。”
尤清和安慰道:“也许你爸妈年纪大了,很多事就会看开了。”
他摇头微吁。
她眼中一亮:“不如给你弟弟买下一个有着诸多球星签名的足球?我看到博物馆有卖的,虽然价格贵了一些,但对你不算什么。”
他笑了:“这个可以。”
他一笑,她就轻松许多,眼光向酒吧的墙面扫去,全是一幅幅不知所云的抽象画,他的眼光追随着她,忽然,他被墙角一副画吸引了,一个身着绿色衬衫的少女站在窗边,阳光灿烂,长发飘飘。
他打了一个响指,老板娘走过来:“许先生,找我何事?”
许知行指着那副画:“多少钱?”
“你要买?”老板娘打不起精神。
“报个价给我。”
“5万……不不,10万。”
“你取下来,装好给我。”
老板娘惊喜不已,乐得原地转了一个圈圈:“上天啊大地,我终于卖出了我的第一幅画。”说着,她便搬了梯子过去取。
尤清和纳闷道:“画工并不是万里挑一,为何你要买?”
许知行的眉目间,是雪山般的清浅笑意:“清和,你不觉得熟悉?”
尤清和又向那幅画看去,呆了几秒,脸上突然泛红,那副画……画得不就是她以前在许宅与他一起找老物件的场景,她当时也是穿着绿衬衫,也是披着长发,那间房,也是有一扇宽大的窗……简直一模一样。
“这种机缘,千金难寻。送给你的乔迁之礼。”
温润的声调里带着暗昧的情愫,传入耳际,她心头一阵狂跳。
正是不知该如何回话,许之行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秦雨?”
半个小时后,窗外一阵刺耳的刹车动静,秦雨铁青着脸,还隔着几米,就硬声道:“老许,你还当我是你朋友吗?”
“嗯?”
“哼。”秦雨将手机放在他面前:“你自己看,这个正对着记者大放厥词的艾森先生,是否正是你伦敦金融城的熟人?”
许知行拿起手机看,几段密麻的英文,他几眼扫完,眉头微动:“艾森特意出来对着记者说超然空间的储备资金全都由伦敦证券交易所提供?”
许知行盯着手机屏幕,眉头越锁越紧,须臾间,他摆头:“不是我做的,超然空间的储备资金的确大部分都来自伦敦交易所,枫威的情况很复杂,我还在想能否……”
尤清和心中一个“咯噔”,故意打断道:“那这是有别的人搞鬼了。”
“搞鬼?”
一丝嘲讽之色爬上尤清和的脸:“不是我说,秦先生,你的商业敏锐度未免太差了,这个金融场靠天分,光有努力是不够的。枫威这么多年各处树敌,你爸爸你妹妹哪个是盏省油的灯?暗地里得罪了不少人都不知道,现在巨摩收购,多少人想浑水摸鱼……”
秦雨冷笑道:“这其中也包括你吗?我妹妹可是三番两次把你惹毛了。”
尤清和抿嘴笑道:“我和你妹妹计较那些干什么?一个美丽废物而已,我怎会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倒是你太奇怪,不过你怎么会怀疑许总?你这个枫威在他那边如同鸡肋,带上了,让你飞一飞,带不上,他又不损失什么,他为什么要对你使坏,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清楚,还真金白银玩金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