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越说宋意坏话的时候,当事人刚好在往这边走。戴岚听到后,小声问宋意说:“我感觉闻越好像对你前任很不满,他怎么你俩了?”
讲起前任的时候,宋意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说不上嫌弃,反倒是有点觉得讲了之后跌面的那种难为情:“嗯……分手之后他总去教室门口和闻越家堵我。”
这话明显没说完,戴岚又问了句:“然后呢?”
“然后……嗯……我把他揍了一顿。”
“哈?”这段经历过分不贴宋意素日里一向温柔的性格,戴岚不可思议地再次确认道,“你是在开玩笑吗?”
“我没开玩笑。”宋意笑着摇了摇头,“我打架还挺厉害的,是我单方面打他,他也没有还手的机会。”
宋意跟戴岚讲,说自己初中就开始学跆拳道了,除了力量没练出来,其余都还可以。还说大部分健身房练出来的肌肉都是虚的,也就看着厉害,其实都是花哨的空架子,打架这种事,还是得实战多一点才行。
宋意说得一本正经,戴岚听着也觉得不像是假话,但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宋意会和人打起来。
等从墓地出来,他们三个一起吃火锅的时候,戴岚还特意往这个话题上面扯了扯,没想到闻越一点也不意外地说:“啊你说这个啊,宋哥没骗你,我们医院基本上只要有突发情况都会第一时间通知他,因为他和方医生是我们这帮医生里为数不多练过的。半个多月前,管泽那次,就是方医生给拽回来的。咱就是说,那叫一个‘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跟武打片似的。”
但戴岚再细问原因,这俩人却都开始支支吾吾地不说话了,闻越甚至直接主动去岔开话题,吐槽戴岚怎么今天带的是向日葵,比他的红玫瑰还奇葩。
两个人都不想说,那估计是有什么别的秘密,戴岚在心里转了几个念头,发现话题进展不下去也就不问了,继续和闻越扯一些有的没的。
戴岚本以为闻越今天会难受,结果他依旧傻呵呵地乐着,聊啥都挺有兴致的。
事后想想,也是,许卓亦肯定喜欢看闻越笑嘻嘻的样子,而且闻越要难受也会是在一个人的时候难受,总不会当着他和宋意的面哭天抢地的。
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闻越就先走了。电灯泡一走,小情侣就可以腻在一起压马路了。
走着走着,宋意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开口问戴岚需不需要自己过段时间陪他回一趟华阳,说印象里好像在陈清珏去世之后,他还没去看过她。
戴岚听完之后无奈地笑了,他拉过宋意的手,手指交叉着握在了一起。戴岚低着头,漫无目的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他认真地想了一会,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说:“算了,她喜欢清净,就像许卓亦喜欢热闹一样。我去了,她应该不高兴吧……”
“你去看她她怎么可能不高兴?”宋意夹了夹戴岚的手指,试图通过肢体接触和轻微的疼痛感转移一下他的思路,“你不是和我讲过,在见她最后一面的时候,她说了每次见到你都很高兴吗?只是因为病着表现不出来罢了。”
而戴岚还是摇头:“近两年不想去,我不想让她看到我病着的样子。而且,她也没有葬在华阳,她在月寒寺。”
月寒寺,离月港最近的一片海,与临海而建的一座寺庙同名。
近些年,往来月寒寺的香客愈来愈多,而那片海却被保护得很好,沙滩依旧细软,海水仍然清澈。
听到月寒寺后,宋意无比向往地眨了眨眼,发自肺腑地感慨道,“是海葬吗?真好啊……要不,等我们死后也这样吧。”
海葬的流程戴岚很熟悉,他也喜欢以这样的方式消散在天地间。
“那你下葬时想用什么花呢?也是向日葵吗?”
“月寒寺和向日葵也太矛盾了吧。我还是喜欢佛手柑,好看也好闻,熟了还能吃。岚哥你呢?”
戴岚扭过头,看了宋意一眼,用指关节轻轻敲了两下他的额头,提醒道:“你刚不是说佛手柑吗?”
“嗯?”宋意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戴岚是什么意思。他眨着眼睛看了戴岚两秒,在明白后又莫名害羞地低头笑了笑。宋意开始回忆起一个月前戴岚给自己念的第一首诗来,然后把那首定情诗的最后一句换了一种表述方式,轻声地承诺说,“嗯,将来我们俩永远住在海里。”
我们俩来到坟地
坐在雪地上轻轻叹息
你用木棍画着宫殿
将来我们俩永远住在那里
路灯下,戴岚转身抱住宋意。
他们的脚下,是一小片积在地上的雨水,水中波澜地倒影着微弱的灯光和两个紧紧相依的黑色身影。
戴岚轻吻着宋意的额头,想着未来或许真的有一天,他们两个可以坐在月寒寺的沙滩上,一起用岸边树木掉落的枝杈,画出一个永远居住的未来。
伴随着潮涨潮落,两个正在紧密相交的人生,也一同归向了茫茫大海。
宁静,安详,戴岚忽然觉得,或许自己毕生追求的,就是此刻心里的这份踏实和安稳。
而命运的天平总是不肯轻易将幸福彻底偏向某个人,那些棘手的麻烦、痛苦的情绪都会悄咪咪地在你最开心的时候筹备好。只需要一个陌生人轻轻按下这个触发按钮,天平便会毫不留情地转向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