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不提扶木的木傀儡,全身上下从零件到材质花费昂贵,他十分热衷于与天冬一起穿梭街市,这两人是这旧都里的各大布庄与裁衣店的熟客兼贵客,从云灼的衣袍至黑猫的斗篷,都是这两人闲暇时间里一起置办的。
天冬还格外喜爱收集名家字画与瓷器雕塑,人类对所谓艺术的狂热,机器人还无法理解,那些美名其曰的附加的精神价值,在他眼里只是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不过,按理说只是置办衣物与装饰还不至于导致日沉阁几位在出手阔绰和穷困潦倒之间来回切换,关键原因在于这类大手大脚的消费方式,贯穿他们每个人的生活。
星临本以为,云灼是他们之中比较省钱的那一个,直到他后来从天冬那里得知,荷月节挂一盏荷月灯便需五十两白银时,机器人在心里摇摇脑袋,想着这个单位不能少了他这个精打细算的存在。
日沉阁这几位过得都很是潇洒,像是根本不考虑有没有明天,就算是因为今日的随心所欲导致明日的困境,也无所谓。他们好像并不在乎这个。
接到高额悬赏,悬赏金到手阔绰生活,钱花完穷困潦倒,又去进行高额悬赏。这是日沉阁的四步循环,看起来理想而可持续,可惜高额悬赏并不常见,第三步与第四步之间常常不能无缝衔接。
幸好,在这种循环不畅的时候,还有一个人会为日沉阁兜底。
星临坐在镶金包铜的鹿角椅上。
入目是精致典雅的装潢,扶木告诉他说这里是寻沧旧都最好的酒楼,他也多少想通了一些,为什么日沉阁的几位敢无所顾忌地将赏金挥霍殆尽。
因为日沉阁就算只剩下几个铜板买土豆,云阁主的好友叶公子依然很富有。
雅间中,茶香袅袅,碧绿梗叶于茶汤中浮浮沉沉。
星临喝了一口,苦得没了声。
他安静地看着正对面,闻折竹从怀中掏出几张纸递给云灼,除了一张褐色软牛皮的委托阐明之外,还有两页薄薄纸张,上面笔墨落笔平直,是一板一眼的临摹勾画,他扫过一眼,看样子与星际时代的设计图纸十分相似。
扶木也兴趣极大,把脑袋凑得很近。
闻折竹捋着收拾整洁的胡子,“这图纸不全,只是残页,委托便是要找这图纸的剩下部分。”
“这是偃人的关节零件?”扶木伸着脖子细细端详,“从未见过这种设计……等等!”
他的视线像是突然被某段线条攫住,他伸手捏住纸张一角,认真道:“少主,先给我看看。”
扶木用指尖抚平纸上折痕,越看神色越迷惑,“这个零件,是偃术和冶炼术的绝妙结合,这不可能。”
星临闻言,想起天冬此前所说的各势力各有所长,偃术是残沙城专属,而冶炼术,则是栖鸿山庄的精通之道。
星临在饭桌一角发出疑惑:“为何不可能?”
扶木痴迷于图纸时格外有耐心,“残沙城与栖鸿山庄世代为仇,偃术与冶炼术绝不互师相通,为了确保不被对方偷师,孩童时便刺青以示身份。”
天冬轻轻开口:“此事今早有所谈及,不要招惹腕部有沙棘花刺青的人,那是残沙城的标志。”
扶木接着道,“栖鸿山庄也是腕部。一只展翅的鸿雁。”
星临心中疑惑更甚。
他双手交叠,指尖摩挲着袖中流星镖的轮廓,若是残沙城与栖鸿山庄互为宿敌,偃术与冶炼绝不相容,那扶木赠予他的流星镖,分明就是一个极为精湛的结合现例。
“这个委托一定得接!”扶木一副已然按捺不住的激动模样,他忽然转向云灼,眼睛发亮,热情四溢,“少主,带我去!带我去!闻叔不去我也去!谁都不去我自己去!”
星临与扶木座位相邻,事不关己地摁摁耳朵,觉得耳膜有点痛。
闻折竹抬手摁住在座位上不停晃动的扶木,对云灼道:“这残页是从残沙城来的。”
云灼挑眉以示懂了,“这就是闻叔请述安来的原因?”
“我这几日也正要去一趟残沙城,”叶述安很好脾气地笑笑,看来是早就习惯了,“我正苦于那黄沙路漫漫,实在枯燥,如若能一同前去,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星临也听懂了,蹭完饭再蹭车,闻折竹才是整个日沉阁最有节俭意识的人类。
此时,雅间外传来敲门声。
小二的声音隔着木门传进来,“客官,这饭菜已经好了,您看是现在上吗?”
“现在!!”扶木的热情无限蔓延至饭食上。
星临的耳朵又开始隐隐作痛,他闭了闭眼睛,扶木的声音好像还在他的脑内回响,他合理怀疑扶木是大喇叭成精,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用喊的,正常人是饿得气若游丝,扶木倒是越饿越中气十足。
由于扶木的大嗓门横冲直撞,雅间内的交谈变得与一群小孩商量着出去春游的激烈场面非常相似,星临对云灼他们的交谈信息兴趣渐失,只闷头吃饭。
“带上星临。”
他突然听到云灼提及他的名字。
星临转念一想,其实也不用多加揣测云灼说这话的心思,无非是因为担心自己不看顾着,他便会在寻沧旧都为非作歹,不过云灼也是多虑,毕竟不论怎样,他都会跟着他的。
所以星临根本无所谓云灼要带他去的理由究竟是什么,不过在他抬头的瞬间,他发现了一件更让他感兴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