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苑忙成一团,东宫却是格外安静,除了巡逻的士兵似乎再也见不到其他走动的人影,太子祭祖未归,詹士府平日里无事
从不出院子,宫女黄门因着唯一的主人不在便都蜷缩在角落里。
夜幕顺着日头逐渐变化随之而来,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天空弥漫着浓重的乌云,天色越发阴沉,寒风凛冽,蓬莱湖上的点点花灯在风中摇曳飘忽,望仙阁前的水榭上一盏盏挑起的灯盏让蓬莱湖亮如白昼。
玉阶文物盛,仙仗武貌雄,富丽堂皇的望仙阁在水汽弥漫中,在万千光亮中宛若天上仙境,美得令人移不开眼金。四面大开的阁楼里早已坐满了人,今日觐见过公主的人一般都是可以留在今日大宴上的人,申时两刻,圣人带着太子和公主一同入了大殿。
“众卿平身,在座诸位都是国之栋梁,维护大英安定,愿大英海清河晏,四海升平。”圣人手举酒觞高声说道,说完一饮而尽,堂下众人紧接着喝完手中酒水。
乐声骤响,琵琶声叮咚如水滴瞬间滴入湖面,溅起涟漪,紧接着笛声,琴声,瑟声恰到好处地融了进来,一支穿着大红色衣裳的宫女不知从哪里出现,动作优美,舞姿妖娆,薄雾自水面腾空而已,在昏黄日光下好似天宫浓雾,美得不似人间。
圣人年纪大了,今日一整天都坐在大朝上接受众人朝拜,如今终于闲了下来疲惫感便油然而生,娴贵妃为他倒了一展茶低声说道:“圣人若是累了喝口茶醒醒神。”
底下的官员一开始还有些拘束,随着气氛越来越烈,便也逐渐放开手脚,开始玩笑起来。圣人眯着眼打量了片刻,笑着接过娴贵妃手中的茶杯:“贵妃有心了。”
“大皇子怎么不在?可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娴贵妃笑说着。
圣人撑着脑袋随意应付着:“太子说其身体抱恙,无力赴宴,便让他回府休息了。”大皇子身份卑微,至今没有封号,他是圣人大婚前一位爬床的侍女企图上位生下的孩子,加上性格软弱腼腆,圣人一向不喜。
娴贵妃嘴角一撇:“那真是可惜了。”
时于归漫不经心地抿着茶,她酒量不行,早已被立春换上了茶水,漫无目的地看着地下众人说话,只看到王太尉边上围了不少人,今日王老夫人身体抱恙未能赴宴,莱明一脸谄媚地端着酒杯站在他身边,今日虽说荣王殿
下未来,但好歹太尉还在,众人也不算太过不安。
不少如盛潜等人躲在一旁自顾自己喝酒,任谁来了都装聋作哑含糊岔过话题。温家清贵,绕着他们的人都是读书人,读书人便免不了吟诗作对,酒兴高昂时豪兴四处,出口成章。剩下的一些没有站队的,坐在后面的人三三两两地与前后隔壁说着话,看着台上的表演。
岸边和蓬莱岛上,有黄门放着烟花,巨大鲜艳地烟花在漆黑的天空中复极绚丽又归于沉寂,好似千万颗星星在空中一闪而过,堕地忽惊星彩散,飞空旋作雨声来。
酒醉时分,只听到咯吱一声,紧接着是一声巨响,只看到台子上的棚瞬间塌了下来,刚才还姿态娇媚的乐女全部掉入手中,巨大的横木砸在她们身上,水面上有血迹氤氲开来。
如此巨响,众人的酒,瞬间醒了。
圣人神情阴沉了下来,众人惴惴不安,连王守仁都眉头蹙起,面无表情地看着水中扑腾的众人,倒是时于归一脸坦然。这次的宴会是千秋公主操办的,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只怕圣人也不敢睁一眼闭一眼,轻拿轻放。
“此事乃是大不详啊。”出乎意料的时候,出面第一个说话的人竟然是不别众人放在眼里的齐国公,齐国公说草包都是侮辱草包的人。
“前朝厉帝安乐三年就曾在冬至出了事故,之后民间大乱四起,天灾……”
“胡说八道,还不给朕退下。”惠安帝把手中酒杯朝着他扔掷,冷冷呵斥道。齐国公什么模样,圣人最清楚不过了,他扫视殿下众人突然觉得一阵心寒,朝中有些举动,他不是不知道,但如今军权在握,民心归顺,他信誓旦旦,没想到今日有些人竟然敢拿冬至大典开刀。
圣人一向含笑的脸庞骤然冷漠下来,犀利鹰眼看着眼神游移不定的齐国公,再一个个看了过去,原来不知不觉中朝中有人异心突起,吸取着杨谢两家地养分眨眼间长成庞然大物了,挑着这个特殊的日子下手。
“口出不敬,革职停薪。”他冷冷说着。
齐国公大声哭喊道:“圣人扰民,此乃古训,圣人不可再三偏袒……”
圣人下首的时于归漫不经心地说着:“所以齐国公之后打算说
是朝中有人非是天命所归吗?是谁?此次宫宴乃是本宫所办,三日前大雪突如其来,钦天监观测有误,您可是觉得是钦天监有误。”
被波及到的钦天监的监正连连下跪求饶。
齐国公没想到公主会直接顶了回来,顿时方寸大乱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直接把视线看向某处,谁唆使的意味不明而喻,而莱明一看到齐国公求救的眼睛心中顿时破口大骂。
烂泥扶不上墙,也不知道太尉为何要选他出头。
“自然不能算钦天监的,天气氤氲变化本就无法准确估料。”莱明连忙说道。
“圣人。”突然有人凄厉一声叫了出来,一个头发花白的人,正是右散骑常侍崔清,崔清做事平庸不过崔家是前朝归降世家,为了安抚前朝官吏,高祖就曾严明要善待前朝官吏,崔家便是其中一个,是以才能平平的他能混到宴会尾巴处。
时于归看着那人连滚打趴走了过来,普通一声跪下,嚎啕大哭:“圣人恕罪啊,微臣本不想今日说起,可今日乃是冬至无辜塌了台子,老臣心中惶恐,这才不得不说当众说起。”
时庭瑜看着跪倒在地上的人,心想王守仁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汤让他掺和在这件事情中,本可以平平安安地做着闲官一辈子安然无恙,如今竟然是义无反顾地踏进浑水中。
圣人眉心一跳,果见崔清大喊,众人哗然一片,议论声渐起,安太傅几个保皇派,虽不站队但多年来都格外看重太子,精心培育,闻言眉眼阴沉,嘴角紧抿,更别说是保皇派,几乎目似悬火,拍案而起。
“太子无德啊。”
圣人脸色大变,时庭瑜倒是面色如常,看着地下大哭的人,好似真得忠君爱国,开始一条条数落他的罪证,第一条便剑指顾明朝,严明他以权谋私,寻了个狼子野心之人。
不等别人说话,时于归敲了敲案桌,直截了当地打断他的话,冷冷说道:“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顾明朝如何狼子野心,欺压生父,口空白牙随意指责,仗着顾侍郎去冀州办事至今未归便可以随意污蔑吗?太子自来勤勤恳恳,你无端指责,捕风捉影,好一张利嘴。”
“公主乃是太子一母同胞的兄妹,必定袒护,但老臣说
得可是句句属实,戏台正盛坍塌,不是祥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