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万里无云,明日便是千秋大典,长安城彻夜不眠,千重宫殿花灯万盏,千秋殿人来人往彻夜不息,各宫尚宫都在汇报最后的情况,立冬手上功夫不停,不一会儿就密密麻麻写好一张字。
“今年湖面上需要□□的花船。”时于归对着江少监说道。
江少监为难说道:“这,这不太好吧,蓬莱湖占地大,一入夜湖面极黑,又靠近小岛植被极多,若是没有花灯点缀,只怕,不好看啊。”只要在蓬莱湖开宴必定要数十辆彩灯点缀才行,不让四周黑漆漆的,只怕各位贵人心中不适。
时于归点了点案桌,沉思片刻说道:“不要花船湖面上放些花灯即可,到时候沿途树上挂上大彩灯,蓬莱岛上热闹一些就好,望仙阁务必灯火通明。”
“还有事情吗?”时于归见江少监迟迟不肯退下,疑惑问道。
江少监连连摇头,复又点了点头,拘谨又谨慎地说道:“奴才,牡丹园之事……”他一见时于归面色变冷立马说道,“不是,不是为奴才自己求情,是为了……为了贤良殿的若雪大宫女。”
时于归挑了挑眉,假装不知地问道:“为何,明明是她唆使你,你才会做出这等蠢事。”
“不不不,不是若雪大宫女唆使的,是,是奴才本就有意,都死奴才自己该死。”江少监倒是有情义把所有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可惜是被人卖了也不知道。
“此事事后再说吧,若是无事便退下,灯笼找人连夜挂起。”
立夏出现在偏殿门口,立春立马迎了上去,两人耳语片刻,立夏又转身离开而立春则折回屋内。
“成了。”
时于归扫了一眼外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尚宫,外面是纷飞大雪,天色漆黑无光,这个盛典注定不能简单谢幕。
“到时候让人注意一些,别见血,长丰从东宫回来了吗?”
立春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不曾,可要去问问。”
时于归摇了摇头:“动静太大,随他们去吧。外面的都弄好了便让他们下去吧。”
与此同时的东宫,丽正殿长灯不熄,时庭瑜穿着太子常服端坐在守卫,黑色的影子在身后的墙壁上浮现,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大殿内众人。殿内正中间的首头暖炉冒出袅袅细烟,在空中一闪而过后笑死不见,殿内逐渐被温暖所代替。
“若是莱明说的没错,明日冬至大典王家便会发难,王守仁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必定是雷霆之击,如今我们仓促迎战,务必降低伤亡。”
“长丰明日去西郊军营调遣军队,之后从密道回道南大街待命,陈黄两位副将随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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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莱,如今內宫军队皆不可信,东宫六率全部融入明天护卫军中,务必保护圣人与公主。”
“正冠,带着詹士府的人把王家所有罪证整理成册。”
时庭瑜丝毫不慌,逐一吩咐下去,到最后殿内只剩下太子殿下一人。他看着空荡荡的下面,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时间太急迫了。
那日方思重伤,莱明到访,不过
才三日之久,可好似过了一个漫长的冬季。莱明是王家人,王守仁极为看重他,看重他的眼力见,王家不少事情能提到朝堂上,大都是这位中散大夫第一个开口,可以说是王家的马前蹄,可如今这个马前蹄背着主人偷偷拐了个弯,向着敌人投诚。
态度之诚恳,不仅说得振振有词,连证据备得完完整整,投靠诚意恳切,之后更是问出王家谋算,他们原本在牡丹园的花中下了手段,能让百花在夜间瞬间枯萎,之后起势宣扬太子无德无子,不顾祖宗伦理废除后宫,后在各地造势显出天灾之祸,逼迫圣人废黜太子。此事,时于归已经从牡丹园中的花中发现了令花凋谢的药粉。
之后更是严明南大街所藏之物乃是从江南道运回的金银和武器,这也是为何南大街的地面总是修不好的原因,他甚至说出了大皇子也与王守仁合谋的消息,甚至拿出大皇子与王守仁通信的密件,之后甚至把起事时间和地址,以及如何起事如葫芦倒水一般捅了出来,甚至帮着他控制了荣王殿下,保证他不会当日与王家里应外合。
“若是有诈如何?王守仁会反推哥哥军力部署,之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莱明不可信。”当日深夜,时于归在东宫用膳之后反驳道。她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但太子殿下当时应道:“不论如何,引蛇出洞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大殿寂静无声,只有一点沙漏沙沙的动静,在寂寞寒冷的冬夜便显出几分趣味来。
“殿下,有客拜访。”陈黄门敲门低语。
与此同时王府因着家主刚刚回来瞬间忙乱起来,王守仁一如回廊便脱下大氅,快步走着,他走得极快,脚步生风,最后停在尽头看着台阶上的发妻。
年迈衰老的容颜,暗淡无光的眼睛,不便行动的双腿,这个模样他足足看了四十年,可心中从未有半分嫌弃,只觉得还是初见时那个大气爽朗满心热血的少女,她本该有更好的人生,更好的抱负,可一切都在当年那场大难中消失殆尽,她虽满心庆幸留下一条命,坦然接受自己逐渐消息的黑暗,和越来越不能站立的双腿,可王守仁却是一心入了黑暗,再也回不了头。
一直目视前方的王
老夫人感受到他的存在,默默转头看向他的位置。
“回来了,怎么也不吭声,去把温着的粥端来给大郎。”她信誓旦旦地笑说着,对着身后的丫鬟吩咐着。。
王守仁蓦地回神,快步上前,接过她的轮椅,呵斥道:“怎么也不披个大氅来,好端端在门口等什么。”他轻车熟路地把人退回屋内,下人熟练地放下帘子,送上手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