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雪落在荒凉的草地上,行军盔甲发出哒哒响声,一望无际的边境线上隐约可见大英军队的玄铁盔甲在白茫茫的雪面上越发清晰。
明日便是冬至,大英营地格外热闹,听说朝廷发了惯例的棉服、粮食和武器,还送了不少酒肉来,一时间,喧闹之声连隔着一大片荒原都能听到。高丽句与大英是隔地相望,每年都会派不少人去长安学习礼仪文化,所以风俗习惯极为相似,明日也是高丽句的冬至。往常开京也会送些东西来,虽然比不上大英这般丰盛但好歹也能安抚军心,可今年新皇登基,一味贪图享乐,大兴土木,不顾百姓死活,甚至连军饷都缺斤少两发过来,一时民怨沸腾。
“先生。”巡逻的将领看着披着大氅走来的文弱书生恭敬问道。
“不必多礼。我只是来看看将士情况,今年过冬衣物不足,我已说服张将军去周边采购粮食和冬衣,我等会便亲自去,让下边的人不要担忧。”说话的人斯斯文文,一双眼睛似深海般深沉,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笑眯着的眼角不经意间总会露出几丝皱纹,白色狐裘下半遮住一张秀气俊秀的脸。
将领脸色一喜,连忙拱手致谢。
“虽说不能好好过节,但好歹是保家卫国不能松懈,你记得安抚好士兵。”那个先生咳嗽几声低声吩咐道。
“是是是,先生说的是,不知先生几时去讨粮。”军官局促地搓搓手,略带不好意思地说道,“今年冬天格外冷,将士们都冷得受不了,我,我实在有点不好交代。”
“马上就去了,我只是想看看对岸。”那个先生走到碑界钱遥望对面。玄铁军铁甲森森,秩序井然,篝火热烈,人人都沉浸在即将过年的喜悦中,两厢比较相,高丽句则逊色许多,人人畏缩,精神萎靡,毕竟开京已经半年不曾发放军饷了。
“先生看什么?”将军站在他身后疑惑问道。
那位先生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篝火中留下一道阴影,斜照下的影子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留下一道浓稠的印记。
“先生。”将军看着他的模样,突然不敢说话,只是讪讪地再叫了一句。
“无事,这
冬日可真冷,往常的两层棉絮只怕是不够了。”他转身淡淡说着。
将军诺诺点头,看着那人的背影消失在大雪中,长长叹了一口气。
“将军在叹什么气,冬衣和粮食有了着落难道不开心吗,大将军请来的冥先生当真好生厉害啊。”副将感慨道。
这个冥先生是三月前突然出现在开京的,文弱书生打扮,身边跟了一个哑仆。斯文俊秀,彬彬有礼,诗词歌赋,君子六艺,样样精通,不多时便打入上流社会,成为开京宠儿。
他会来到边境还是因为得了护国大将军张路明的青睐,一开始大家还震惊一个文人为何能得到将士的器重担任督军一职,直到他来的第二天便解决了军中薪火不足的问题,这才令众人收起来轻视的目光。如今冬衣和粮草竟然也靠这位谋士解决才能缓了军中将士窘迫。
“自然开心,可,我总觉得冥先生……他好似……好似……”与我们格格不入。
将军嘟囔着,说不出哪里奇怪,大概是刚才他看对岸的眼神深沉,连边境夜空的辽阔浩瀚都比不上眸中的光,他总是笑眯眯地看着每一个人,可无论是谁的人影倒影在那双眼睛中只能浅浅地浮着。
“将军可说过冥先生是哪里人?”
副将摇了摇头,他们对冥先生的了解只是这个名字,甚至对性格也只能摸个一二。这位先生独来独往,身边除了那个哑仆照顾就其他人很难靠近。
“不过听说是那边的人,家道中落,流落异乡。”副将冲着对岸点了点又说了一句,也是市井小道消息,毕竟边境来了个贵公子模样的人,与当兵的这些大老粗格格不入,难免有些流言,也能打听到只言片语。
“哦,说的详细些。我看他高丽语说得也很不错,还会一些新罗的话,连北边蛮夷的话都略通一二,不像普通人家出来的人。”
副将挠了挠头,憨憨地笑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了,就是送他过来的罗将军说了一下,说原是长安人士,世代都是读书人,后来得罪了人,全家只剩下他和他的仆人逃了出来。”
“底细可查得清楚?”将军镇守边关十多年,直觉敏锐下意识地问出来。
副将犹豫说道:“既然敢送到
这里,应该是都查清楚了吧。”
将军摇了摇头,暗道自己真是疑心病又犯了,最后看了眼灯火通明的对岸,长叹一口气转身说道:“是我多心了,之后还得多多劳烦这位先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