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旅长脸色一僵,想不到自己多年的侦查与反侦察经验居然被个小丫头识破了,只好摘了头上的帽子,大步走过去。
得,就这矫健的步伐,跟刚才那颤巍巍疼得龇牙咧嘴的老头儿,谁能想到是一个人?也就小地精的火眼金睛了吧!
黄柔把瞎激动的闺女放下地,揉了揉酸疼的胳膊,将牛皮纸袋递过去,“叔叔,这是你的东西吗?”
杨旅长接过去,也不看,双手背在身后,精明而敏锐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用很冷的声音问:“你知道吗,顾学章为了跟你结婚,自愿退伍了。”
黄柔一愣,随即大惊,“什么?”
等等,她脑袋有点乱,什么跟她结婚,什么退伍,她理不清楚这中间的因果逻辑。
杨旅长观察着她的神色,吃惊不是假的,说明她事先真的不知情,更不可能鼓动顾学章。
“因为你父亲的事,只要他还是团级干部,你们俩就不可能结婚。”
“可我,我……”不想跟他结婚啊。
一路走,一路想,杨旅长也算想通了。既然那臭小子一心想要儿女情长,那就让他如愿吧。
“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一定好好待他。”
这个小兵刚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他了,沉默寡言,甚至眼神里有种阴翳,像几辈子求而不得的冤魂,眼神里带的都是阴气。后来为了救他,他肺上深深的中了一枪,弹片残留引起感染,高烧,败血症,休克……九死一生才把他救回来。
可也只有他知道,苏醒后的他似乎变了个人,那种阴翳没了,更多的是茫然,像换了个芯子一样,他居然不记得入伍头半年的事了。
大夫说,这是高热惊厥后伤了神经中枢造成的记忆缺失,他却觉着,这样挺好的。至少,像个年轻人了,而不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阴魂。
一开始,有的人以为他能一路从大头兵升到班长,排长,都是因为替他挡的那一枪,可渐渐的,他矫健的不同寻常的身手,敏捷的视触听觉,不得不让别人发自内心的佩服。
“放心吧,即使不当团长了,可作为正常的团级干部退伍,该有的都有。”事先给顾老太放风,是想通过家庭给他施压,
谁知臭小子居然不吃这一套。
得,他啊,老咯,黔驴技穷咯。
“老爷爷,送你哒。”幺妹双手高高举起,捧着一捧野花野草,味道臭烘烘的,还怪熏人。
杨旅长挑挑眉。
“是可以治你的病的草草哦,煨水喝再苦也要捏着鼻子喝下去哟。”
黄柔整个人都是懵的,也没注意女儿说了什么。她的世界,好像不一样了。
因为那个鲁莽的男人,鲁莽的决定。
杨旅长呵呵一笑,笑意未达眼底,眉梢全是苦涩。
他终于没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软乎乎的头顶,“我的病,吃仙丹也不会好的。”
幺妹却很执着,眨巴眨巴,看向他外面看起来毫无异常的左腿,“老爷爷,吃了这些草,你会好一点点哦。”
“那接下来呢?”只不过是在做无用的挣扎,拖延时间罢了。但哪怕是拖延,他也想多拖延几天,因为,他年轻时打鬼子爬雪山过草地横渡长江解放南京,几乎没过过一天安稳日子,没照管过一天女儿,看着那活泼可爱的外孙女,他的愧疚是怎么也洗不清。
给女儿钱吗?
她不稀罕。
给地位吗?
她能跟他翻脸。
给什么呢?那就把生命仅剩不多的时光,都给她吧,让他做一个真正的父亲。
“接下来就能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