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汐是在一辆飞驰的箱式货车里醒来的。
她被五花大绑的捆成了粽子,嘴里塞了布巾还又加了一层黑胶带,从头到脚严严实实的被封在一只麻布大口袋里,那难闻的猪饲料味直冲冲兜头罩下,熏的言汐眼前一阵阵发黑,胃里直犯恶心。
她最后的记忆是在周欣彤父亲的床边。
那个当年像山一样的壮实男人已经老了,他躺在床上半侧身体不便,但单手仍坚持给她倒了杯糖水,颤危危的捧了递到她手上,眼神带着慈爱,话里透着关心,感激,并且当着她的面让周欣彤跪下给她认错,甚至还想撑着不便的身体给她打张欠条,想把这么多年来她为他为周欣彤付出的钱财一并清算了写成字据,当成这么多年她付出的凭据,以待日后偿还。
这个老实男人并不认为当年的事故应该由小小年纪的孩童言汐负责,孩童顽劣,家长应该起到监管作用,而他作为成年人,在替孩童挡灾时就该预料并承担一切后果,孩童不应该替大人担责,与之对应的,大人也不该在变故发生后将一切责任推却至小小孩童身上。
所以,他自清醒后,始终愧疚于自己女儿将责任归咎于言汐身上的迁怒行为,一直心怀内疚与感激。
言汐并没有让他将字据写完,她安抚住了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并笑着告诉他自己挣钱不难,如今更是功成名就,家庭事业双丰收,等结婚时一定请他来喝喜酒的安慰之言,然后她看到了周父闪着泪光的眼角,和周欣彤不屑的撇嘴轻哼。
场面在悲喜之中陷入短暂的安静期,言汐于气氛沉默中就抬手抿了一口糖水,真的只是为了化解寒暄之后的短暂空白期,然后,在周父欣慰的欲替其再加满水的时候察觉到了糖水中的异样。
但已经来不及了,最后印入眼帘的是周父惊怒交加的脸,以及试图阻拦周欣彤来拖她的手。
可惜他没能阻止得了,甚至连高声呼喝都发不出声,因为蒙着脸掀帘进屋的袁朗杰随即一张黑胶带封了他的嘴。
周欣彤张口欲止,最终默许了袁朗杰的作法,在周父愤怒失望的眼神下,和袁郎杰一同将言汐搬了出去,然后反
锁了门。
短暂的记忆也就终止在一来一回的闷哼声中,言汐扭动手脚试着感受了一下捆绑的力道,然后发现仅凭蛮力确实无法挣开,也就熄了徒劳的挣扎,安静的等着守在身边默默看着她的人先开口。
麻布口袋的间隙很大,在车辆行驶过程中凭着光影交错而过的感知能力,言汐能大致判断出身边围着几个人,而在呼吸粗喘轻细中又加强了她的判断,果然在车厢里的不止她一个。
然而并没有人开口。
几人围成一圈靠坐在车厢四壁,四周散落着用来打掩护的装满土豆的麻布口袋,车厢在颠簸中带着言汐奔向不知名的地方。
而这时,距她失踪还不满三小时,但已然过夜,酒店中吴宝鉴在等她商量隔天的课程以及拍摄安排,林茉和赵真真也在等她一起夜宵。
但直到柴令赶来,他们都没能等到言汐的归来。
言汐就这么不见了。
袁朗杰把人交出去的时候心里其实还挺不舍的,那毕竟是他寻找了多年的v女主,但对方人多,给的钱也足,他的债主们虎视眈眈的等着他拿钱还债,否则他弹吉他的手就将被废。
那是他东山再起的伴生技能点,他不能失去,因此,在交出言汐时,他舔着脸油油的央求道:“大哥用完了能否再还回来?我,我愿意用一点点钱折买回她。”
来接人的几个小痞子夹着烟头调笑,“你可想的美,大哥拿她上供给头部大佬的,有没有命回来还两说呢!哈哈哈……你再喜欢也就只能想想了,把钱收好,上哪不能捞个女的睡!”
周欣彤躲在车里,全程发抖不敢看,她从后视镜里看见袁朗杰收了一个牛皮纸带,鼓囊囊的一大包,知道那里面装的都是言汐的卖身钱。
她事前并不知道袁朗杰要把言汐卖了,她只以为袁朗杰是联系了浣沙河上的那个光头,只单纯的想要教训一下言汐,给她好看,她万料不到袁朗杰胆子居然大到敢买卖人口,她怕自己也被袁朗杰顺手卖了,全程缩的跟个鹌鹑,不敢发出一丁点声来。
直到言汐被货车拉走,她才敢扒着车窗缝隙往外望,脸上惨白白一片,眼神里悔恨与愤怒,手指间惶恐与期待,真正正正的百味杂陈
,等袁朗杰上车,她望着他,闪亮亮的眼神,崇拜又恐惧,兴奋又疯颠,整个人都有点不正常的癫狂。
好似这么多年的心头大患终于一朝被铲除了似的既失落又惆怅,既不舍又茫然,她就那么呆呆的被袁朗杰拉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小楼里,交给了一个五大三粗的络缌胡子,“你在这里躲一段时间,等风声过了我来接你。”
等她回过神来,袁朗杰已经走了。
言汐数着日头以及被掰开嘴喂水的次数,在迷糊中过了几天晨昏颠倒的日子,于一日月圆之夜,被送进了一处废弃的化工厂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