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继续,周国开出的条件听起来都还算公正合适,不过冒顿如今把周宁看作自己的同类,只觉得这里头肯定没有听起来那样简单,所以他表面上瞧着神情轻松随意,实际却是处处留心谨慎着的。
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什么不对,虽说诸多条款皆对周国有益处,但也没有损害匈奴的利益,甚至许多条约还对匈奴极有益处。
匈奴大臣听着脸上意动之色明显,冒顿还是没有急着表态,继续一条一条的和周宁慢慢磨,双方直从早上谈到了暮食时分,才算大概谈妥一个主体框架,至于其他细节,就留给双方臣下继续商榷确定。
长达七日的谈判结束后,冒顿终于知晓了周国顺利收复九原的秘密。
冒顿坐在高桥马鞍上,双脚踩着马镫,骑着因为有了马蹄铁而奔跑更加快速持久的良驹,他手执马鞭,朝阳着太阳落下的方向策马奔腾,好不畅快。
试了一圈新马具的效用,冒顿策马驰回,他端坐于高头大马之上,身姿高大挺拔,落日余晖在他身后追逐洒下,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暖调的金辉。
一时间,辽阔的草原、广辽的天空、耀眼的太阳都成了他的陪衬,也柔化了他锐利的气势,他棱角分明的五官依旧俊美深邃,却多了让人亲近的温暖爽朗,饶是一直对他颇为敬畏恐惧的匈奴大臣也不禁有些看痴了。
然而等他走近了一开口,他们就知道什么温暖爽朗,全是他们被阳光晃花了眼,看岔了。
“听说最近西楚霸王有些麻烦?”
匈奴大臣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能不麻烦吗,各国争权夺利,运用武力杀戮兼并,完全战国风云。
冒顿噙笑拍了拍马脖,“中原人都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王姬大方的将这些好东西与咱们分享,咱们也不能藏私了,挑几个诸侯王,给他们送一份好礼。”
大臣迟疑道:“这周王姬毕竟是中原人,只怕中原各国早已知晓此物。”
“这同是中原人,也要分个里外亲疏,与王姬亲近的可能是有,这其余的嘛,”冒顿拉长了声音,“就未必了。”若是连亲近的都没有,那就更有意思了。
大臣有些悟了,这是要送给同那西楚霸王作对的诸侯王,单于明显对那周王姬有意,但周王姬却早早有了未婚夫,明显碍了单于的眼,如此,只好叫那未婚夫消失了。
“臣明白了,臣觉得齐、赵、汉这三国正好需要。”
冒顿笑着点了点头。
合约签订,五日后两国就会正式通商,正如冒顿调笑所言,周宁是顶着压力与他商谈的通商合约之事。
刚刚经历了战火的九原百姓对匈奴深恶痛绝,好不容易将之驱逐出境内,如今家中伤患伤口未愈,疼痛憎恶都还鲜活着,是宁可自伤八百也要毁匈奴一千的,所以哪怕知道此事于自己有利,也不愿匈奴人再次踏上他们的土地。甚至有一种匈奴人越想要越不卖给他们的快感。
“我理解九原百姓感情上一时难以接受,但这是好的政策,就该推行下去。”周宁一句话承担所有的压力怨憎,坚定的推行通商之事。
堂内众臣一时间又是敬佩,又是觉得荒诞,前些日子他们提起匈奴还咬牙切齿,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今日却要立法保护来周国行商的匈奴人,这可真是……世事变化太快了。
周宁面色平静的看着各臣消化情绪,如今周国边境大事已定,接下来便是全力发展自身了,在墨学还是显学的如今,给足他们发挥的土壤空间,日新月异的日子在后头呢。
说回中原,远在彭城的项羽此时还不知道有人惦记要挖他的墙角,不过他也已是怒发冲冠、火冒三丈了,他有两个墙脚主动倒向了刘季。
“刘季那厮竟敢欺骗与我!”
刘季东出汉中平定三秦之事让项羽大为光火,他早先烧了栈道,以示绝不东还之心,让他对他放下了防备,可如今他不仅东出,还火速的击败了章邯、司马欣和董翳三个秦朝降将。
若说章邯以借兵为由奔向上郡,又因王姬要对匈奴用兵之故暂留周国,叫项羽甚是理解,甚至是赞许,但司马欣和董翳直接投向了刘季,就叫项羽怒不可遏了。
范增指着项羽,跺足又怒又气道:“老夫当初千叮咛万嘱咐,不可放那刘季归国,你偏是不听,如今如何?他果然称霸之心,当初鸿门宴之时,你若能当机立断杀了他,何来今日之祸!”
这样类似“我早说了你不听”的句式最叫人生气,尤其被人如此说的还是权势在握、万万人之上的霸王项羽,他如今的身份,谁人同他说话不是恭恭敬敬的。
项羽皱着眉瞧着范增越发恼怒不耐,此时他没有发现,范增也没有发现,他的恼怒有几分竟是对着范增来的,“你不用再说了,这次我必定取那刘季的狗命!”
说罢,项羽便开始调兵遣将,田荣龟缩不出、避而不战,他准备掉转枪头先灭了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