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公平不是吗?
他擅长从心理上驯服人,比如利用服从性测试原则训练他父亲给他的骑兵,成功杀父夺位。
他造了一种响箭,令响箭所指,其部下诸兵皆全力射击,先射鸟兽,慢着杀之;后射向自己爱马,部下有迟疑者,又杀之;后又射向自己最宠爱的妻子,不敢射者同样杀之;终于到了最后,冒顿确定了部下对自己的绝对服从,他的响箭便射向了他自己的父亲,而经过再三的死亡威胁和调·教,其部下条件反射毫无迟疑的射出了箭矢,万千箭矢之下,头曼单于当场死亡。
他没有学过心理学,却好似天生就知道怎么从心理上驯服人,怎么从心理上瓦解对方的防线、原则。
后来,他与东胡之间也是如此,他用退让一步一步诱导强大的东胡落入自己的陷阱,好似一个最软弱好欺的无能的君主,直到最后交战之时,他才终于露出利爪举起屠刀,展示他铁血的一面,凡匈奴之兵有后退一步者杀之!
也比如现在的他和她,他也拿捏住了她的“心理弱点”想要驯服他,大概等到他们将每月向匈奴上贡纸张家具之事视作平常时,他就该提一个更过分的要求了,然后就这样,刀不血刃的,一步步鲸吞蚕食般掐灭掉他们的反抗的心气和能力。
他是一匹惯爱披着羊皮假装人畜无害的凶狼。
只是,只一城百姓的性命和一个仁德的虚名,真的是她的心理弱点么?
他擅用心理,冷酷无情,至今无往不胜,而恰好,她喜欢学习,对人性也小有心得,惯常用温和掩饰内心冷漠,此番倒是棋逢对手了。
看着快步往城墙上奔来的郦食其,周宁的唇角微微翘起,其实她,最厌恶的就是必须为善、为别人牺牲奉献的道德绑架。
同样都是生命,自己的性命难道就格外廉价些?都有求生的本能,那么先保证自己为什么就是性质恶劣的事情呢?
周宁缓缓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周宁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彭越等三人见此,一时都不敢说话。
郦食其很快的来到了城墙之上,周宁对他耳语了一番,极力的往下压数量,对方刚开始不会太过分的,还要必须记于纸上等一系列琐碎的小细节,等周宁吩咐完,郦食其便带着翻译和文吏出城与那匈奴使者交涉。
周宁眉目不惊的看着双方在两军阵前你来我往的商议,最后记下一式两份的合约,呈到她面前。
在彭越的劝阻声中,在黑和望不知道该不该出口劝阻的纠结中,周宁不疾不徐的签了字,并且盖上了私印。
“不仅要那匈奴使者签字确认,还要让他们的单于亲自盖印,若他推说没带或没有,就请他盖个指姆印,无论如何,我要那匈奴单于亲自确认此事。”
“是。”郦食其又领着两册合约文书出城去,无论是使者还是冒顿都没有推脱此事,周宁远远看着冒顿亲自盖了印,一切顺当的不能再顺当,很快郦食其就从匈奴使者的手里接过了一份合约。
使者笑道:“正好我们草原的勇士都在这儿,这月的份额就不用辛苦你们再特意跑一趟,这会就拉出来,我们自己带回去。”
不费一兵一卒,带回成车的战利品,这样的场景,真是想想都叫人意气风发。
他是意气风发了,郦食其却是怒发冲冠。
郦食其压着气道:“数目太大,我们一时备不齐,五日后,我们会依合约所定,亲自送到草原上。”
“哈哈哈哈,好,那就五日后再见。”匈奴使者得意的一挥马鞭回到匈奴大军中,不一会匈奴大军慢慢开始撤退,周宁看了一会,等郦食其上来说了五日之事后,周宁淡淡的嗯了一声,没有接郦食其递上来的文书,便顾自下城楼回去了。
“嗐!”彭越恶狠狠的盯着郦食其手里的文书,恨不得立时将它撕碎了,“王姬一向英明,怎么这次……”
“别说了!”黑打断他道:“王姬心里也难受着呢。”
“这事有一就有二,九原百姓在他手里,这一纸文书能当什么用!”彭越皱眉又气又不解,一把夺过郦食其手里的文书就想扔踩。
郦食其赶忙抢了回来,王姬对文书之事交待得很细,他隐隐觉得是别有用意的,但又说不好,郦食其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书,明面上而言,这就是一份屈辱的合约。
郦食其捻须叹息道:“总不能一直这样受人掣肘。”
“先生有什么主意?”望急忙问道。
彭越丧气道:“王姬现在一心想着九原的百姓,根本听不进人劝。”
郦食其缓缓的捻动着胡须,半晌,眉头松开,笑道:“不听我们劝,她师兄的话,她总是会听一听的吧。”
“让某劝王姬舍弃九原百姓?”张良把合约扔到桌上,摇头道:“不可。”
“为何?”高带着几分急切的问道。
此番过来问计的是郦食其、望和听到消息的高,彭越还得盯着匈奴撤离,黑……黑还是狠不下这个心。
“王姬以仁义为本,极得民心,所以得以以女子之身傲然立于诸侯之中,对方如今要的确实只是一些财物,若王姬为了这点财物便不顾百姓生死,不止九原的百姓会心生怨怼,原本拥戴王姬的百姓也会心有不安。”他们会怀疑,王姬表现出来的仁义爱民是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