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泊想也未想就应了下来,八卦道君一挥袖,在道场之外又布置了一层禁制,随即一道漆黑的隧道在他二人面前展开,八卦道君一手微抬:“请。”
说罢,八卦道君便先行一步,入了隧道。秋意泊目光流转,举步入了隧道,他一进入,霎时间天地异换,便见其中神霄绛阙,云阶月地,琪花瑶草无数,端得上是一方人间仙境。
秋意泊看了几眼,便赞叹道:“方才我来时见外头那园子修的巧夺天工,已是赞叹不已,没想到天外有天,竟然还有如此妙处。”
有些东西很难用单纯的天赋去形容,那种由时间酿造出来的醇厚的阅历与经验,总是能在不经意间叫人惊艳不已。
哪怕今日秋意泊是来杀八卦道君的,此刻也不吝于赞美。
八卦道君含笑道:“得道友一句,当真如闻仙乐……道友若是喜欢,送你也是无妨。”
秋意泊一顿:“送我?”
他笑道:“虽说谈银钱俗了些,可这漫山遍野的奇花异树,就这么送了我?八卦道友,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可是有所求?”
“与道友说话,就是痛快。”八卦道君眯了眯眼睛,那双细长的眼睛中流露出几分莫名的神采:“长生道友这般的技艺,留在我洞阳道界实在是太过屈才,我有一位友人,如今已是合道巅峰,再有一步便能问鼎造化……”
“八卦道友。”秋意泊微笑着打断了他:“道友是个明白人,我生性散漫,做不来居于人下这等事。”
“怎么会是居于人下呢?”八卦道君带着秋意泊闲庭信步般的走着,他看着秋意泊,显得千般诚恳,万般真挚:“道友之能,谁敢叫道友居于人下?自然是以礼相待,才算是郑重。”
“那也不如你们这般郑重。”秋意泊轻描淡写地说着,随手揪了一朵花在指间把玩着:“我心高气傲,素来只有别人请我,没有我眼巴巴地贴上去的,合道巅峰难得,半步造化更是罕见,可与我而言……八卦道友,难道我就没有这个机会?”
秋意泊气定神闲地笑道:“我在洞阳道界耽搁百年,至今也不过七百余岁罢了。”
八卦道君道:“话虽如此,可道友在我洞阳道界停留百年,又是为何呢?”
他仿佛看穿了一切,微笑着说:“说到底,也不过是图我洞阳道界有八位道君,手中自然天材地宝无数,偏偏我洞阳道界炼器一道上并不出色,才使得道友端坐鱼台,省却了寻觅之苦。”
“长生道友,我也爱敞开天窗说亮话……道友只管去十方道界,我等自然以客卿之礼待之,道友依旧可以省去寻觅之苦,端坐鱼台,一心一意只管炼器,绝无人能逼迫于你,况且那处天材地宝与我洞阳道界天差地别,若能寻得新物,或许也能为道友带来一二灵思,难道不好?”
“然后呢?”秋意泊微微扬了扬下巴:“区区一方秘境,就想叫我心甘情愿落入他人之手,八卦道友,哄我特别好玩么?”
秋意泊行于奇花异草之间,点点灵光在空气中飞舞着,宛若一只只顽皮的萤火虫,将他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那双眼睛却是清亮的,明亮的星辉倒映在他的眼中,秋意泊轻笑道:“我想要的,是现在这样……只要我稍稍抛出一些饵,就有人心甘情愿将天材地宝奉于我的面前,倾尽所有的讨好我,只求我一顾。”
“等到了十方道界,八卦道友,你说的那位友人,也会如此吗?”秋意泊回眸而笑,带着清晰地轻蔑之色:“比如说,跪在我面前?”
八卦道君的语气中带着一点幽幽的凉意:“这怕是不能。”
“那便是了。”秋意泊轻笑着说:“道友说的十方道界,我会去的,却不是投在谁的门下,我照旧可以开个无名阁,照旧有人会来求见,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寄人篱下?难道我下贱?不寻个主子就不舒服?若我师祖知道了,便是这三千道界广袤无际,也是要寻到我的。”
八卦道友道:“长生道友,此言未免太过偏颇,难道投入我等门下的弟子门人,皆是天性下贱?”
秋意泊答非所问:“哎,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待闻光道友不错吗?”
八卦道君没有问,秋意泊却接着说了下去:“因为闻光道友虽然这境界来路不正,可他却也知道成了道君,就不能卑躬屈膝,叫人说两句骂两声乃至杀两刀算什么?卑躬屈膝,坏了道心,那才是此生无望。”
秋意泊的语气是平和的,带着一点笑意,可听者却是满心的怒火,八卦道君挑眉而笑:“道友非是闻光,怎知闻光?”
“我见闻光,非见他,是见我。”秋意泊道:“他如何,我见过了,所以便要提醒自己,莫要哪日落入与他一般的境地。”
“我的性格,可不比闻光道友来得能忍。”秋意泊勾了勾嘴唇:“若有人说我两句,骂我两声,乃至杀我两刀,我必是要报的。”
“闻光非是能忍,而是他不得不忍。”八卦道君抬眼看向他:“他若不忍,便是死。若是道友,又该如何?”
秋意泊想了想:“那大概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吧?”
八卦道君轻笑了一声:“道友亦是能屈能伸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