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泊摘掉了染血的手套,随手扔了,那双手套在落地之前便已经被天地异火烧成了灰烬,他转身出去,又将那具尸体也烧了。
本来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就当年看他那身满是补丁的衣服以及黝黑的皮肤,就知道小孩儿家里并不是因为遭了灾才变穷的,穷人想要乍富很难,想要乍富到立刻能将孩子送去读书识字更难,总不能说他母亲改嫁了个员外,然后这员外还没有儿子,这才将这孩子当亲生的教养,当即延请西席,叫他知文识字,出口成章吧?
而且他还说了,跟着他修炼,可能百十年未有寸进,对于凡人来说百十年是什么代价?他因修仙而拜山求师,却在听到百十年未有寸进时毫不犹豫就应下了,瞧他说话,条例清晰,也不像是个木鱼脑袋,怎么会毫不犹豫就应下了?
这不太合理。
左右他下手有分寸,鸣蕴道君就算不反抗,不过也就是被他的神识看一下浑身经脉而已,修仙之士对于治病救人堪称无师自通,有病治病,无病养生。其中原理也很简单——哪里有什么淤堵啊经脉损坏啊脏器问题啊,神识逛一圈就跟上了个核磁共振一样,看得一清二楚,用灵力该补补,该疏就疏,实在治不好那才是轮到专业医修上场的时候。
谁想到这么一试就试出来了呢?
秋意泊叹了口气,没问出来什么东西,嘴倒是挺严,只问出来现在鬼楼之主乃是霁月道君,合道修为……这之前在广陵城中绝弦真君已经告知他了,毕竟这又不算是什么秘密。
他想要知道的是谁才是李鸿安,霁月道君到底是不是俗名姓李,名或者字是‘鸿安’,无悲斋灭门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三千多年,鬼楼之中能活下来的又有多少?他并不是很想徒增杀孽。
毕竟他们也不知道,也没参与,秋意泊寻的是他们十几代之前的仇,杀他们,秋意泊也觉得多少有些不合适。他甚至有点希望这李鸿安早死了,也免得他劳心劳力,只当无事发生就行了。
秋意泊走出寒霜宫,却见金虹道君持灯立于殿外,金虹道君闻到了他身上那一点微不可见的血腥气,“解决了?”
“嗯……瑶儿怎么这么快回来了?”秋意泊应了一声,侧脸告知两侧弟子:“寒玉殿暂时封禁,那是个邪修,神魂有异,等老祖回来我会亲自禀告老祖的。若有人问起……”
秋意泊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笑了笑:“就说,那小弟子在寒霜宫中扫撒历练,我瞧他不顺眼,有意磋磨他。”
要是能顺手再钓出几条鱼来那就太好了。
一旁守门的弟子中有一弟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很快收了声,严肃地道:“小师叔放心。”
秋意泊颔首,与金虹道君一道离去了。
“也不知道师傅什么时候出来……”
“五年多了,应当快了。”
“你跟娘是逮着我回来的?我前脚回来你们后脚就到?”
“娘说了,祸害了我许久,该祸害你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要不我先走?”
……
问虚道界。
“奉萧的本命青灯也灭了……”鬼楼之中,几位道君看着侧殿中的青灯,不由叹息。
这已经是第二个了。
鬼楼一共进去了三人,如今只剩下霁月道君了。
门外有弟子来禀报:“诸位老祖,广陵城绝弦道君来访。”
“他来做什么?”曲戈道君随口说罢,又凝眉道:“绝弦成就道君了?”
“去见一见吧。”另一位道君道:“总不好落了他的脸面……再者,无事不登三宝殿。”
几人颔首,自侧殿中去到了正殿,便见一个俊逸飘然地青年坐在桌旁,神姿舒闲,见众人到来便起身相迎,从容到了让人不禁产生了一种荒谬之感,仿佛他才是鬼楼中人,而他们才是外来客一般。
“绝弦见过几位师叔。”绝弦道君依旧执晚辈礼,曲戈道君等人一见,心中便觉得舒服了几分。自霁月道君入镜月天境后,曲戈道君坐镇鬼楼,代行掌门之责,他抬了抬手,示意众人都坐,这才道:“绝弦师侄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不想区区数月,便已叩问炼虚合道,翻到是我们这几个老家伙还得恭贺你一声才是!”
“师叔客气。”绝弦道君笑道:“此前为护我那一亩三分地,委实叫我头疼不已,也是借此机缘,这才有所顿悟,不过是凑巧罢了。”
曲戈道君说:“哪里哪里,师侄乃是天纵之才,莫要太过自谦!老夫可是有所耳闻,广陵城早已恢复如常,秩序井然,问天下百姓,都言道广陵城乃是太平安乐之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