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泊笑吟吟地看向因为店铺是他的所以跑不了的店家,扬声道:“再给道君来一碗小馄饨!”
店家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如蒙大赦般的立刻往锅子里头下了一大勺小馄饨,玄机道君也笑,秋意泊一手支颐,对着他眨了眨眼睛:“你说店家这碗馄饨敢不敢收钱?”
玄机道君也笑:“秋少爷付不起的话,我也不差这么一碗馄饨钱。”
秋意泊颔首:“那回头记得给钱……怎么特意来寻我?”
“啧,有信消息,特意来告诉你的。”玄机道君侧脸喊了一声:“店家,小馄饨好了没?”
店家立刻加大了火,都用上灵力催了,这小馄饨皮薄肉少,本来就熟得快,这样一来立刻就可以捞出来了,店家端着小馄饨战战兢兢地送了上来,玄机道君说了一声多谢,先喝了两口鲜美清淡的馄饨汤,这才将周围封闭起来,掩盖了天机后才说:“我跟你说,昨天也不知道怎么的,战狂崖上闹了一夜,好像是战云那老东西心魔发作起来了,嚎得跟个什么似地!”
秋意泊看他掩盖天机就知道他要说八卦,他是吃的差不多了,但是这种情况他还能多吃两口。他一边吃馄饨一边说:“哇,那刚刚人家在传的城外闹鬼,原来传的就是他啊?”
“啊?有人在传?”玄机道君一顿,秋意泊就把刚刚听见的事情绘声绘色地讲给他听,玄机道君那就是标准的吃瓜姿势,抱着碗嘴上不停地吃,眼睛却盯着秋意泊,抽出空子发出‘嗯嗯嗯然后呢?’之类的话语,末了他拿着帕子抹了抹嘴,确定地说:“那肯定是战云,闹什么鬼啊!北风城外闹鬼闹了千把年,战狂崖这都不管,吃干饭的么?……当初下手无情得很,有本事别后悔啊!”
秋意泊也笑:“就是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搞得这么夸张,估计战狂崖也会管一管的吧?那个小朋友刚刚说听久了那啸声头晕恶心……”
秋意泊说到此处,调侃的问玄机道君:“道君能做到这个地步?”
“你见过那么多道君,你不知道?”玄机道君笑着说。
秋意泊耸了耸肩:“一般没人能这么不要脸。”
玄机道君听罢抚掌而笑,他大为赞同地说:“那确实,一般没人能这么不要脸。”
玄机道君把最后两个汤包吃了,然后一个不注意打了个饱嗝,他以手掩唇,摇头叹道:“好久没吃得这么撑了……跟你说话不小心吃多了。”
一般如他们这等人吃饭,食物一入肚腑就化作了灵气,除非是灵气太多,否则很难有饱这个说法,吃和不吃其实只是一个口舌上享受,和真正的进食关系不大。今日许是在说话,注意力不在这上头,身体居然也没有下意识的去消化,反而是难得的饱了。
“这些事儿还是要吃点东西顺嘴说一说比较有意思。”秋意泊一边笑一边站起了身,其实他也有点撑,抬了抬下巴:“去付钱,这要是不给钱,回头传出去是真的丢人丢大发了……你说这几千年后人家一见你,就来一句‘是那个吃早点不给钱的道君’……”
玄机道君一手微抬:“我没有吃早饭不给钱!”
秋意泊这才住了嘴,两人路过柜台的时候玄机道君就把钱放在了柜台上,屋外小雨还在下,玄机道君来时不曾撑伞,一点小雨罢了,就是倾盆大雨,只要他不想也别想淋湿他,此刻见秋意泊撑起了伞,不禁调侃道:“你也好端端是个化神,怎么跟个凡人似地?还撑伞?”
“这话说出来不太好听。”秋意泊顿了顿,接着道:“你懂什么?这叫风雅……没瞧见我这把伞多风雅么?况且,这雨这不算小了,你不打伞走在路上,别人会觉得你这里有点问题。”
秋意泊说着指了指太阳穴,玄机道君摇头,有些悔不当初地说:“……我就不该多嘴。”
别说,是有那么一点。
别人都打伞,要不就是披着斗笠蓑衣,就他不打,确实有点像是不太正常的样子——现下天太早,来往的多是一些为生计奔波的,要么是个凡人,要么是些小修士,对比起撑把伞的便捷,耗费灵气去遮掩雨水实在是太划不来了。
玄机道君瞅了一眼千机伞:“这样的好东西你真拿来当伞用?……还挺眼熟的。”
“这是疏狂的剑鞘。”秋意泊握着伞柄的指尖动了动,伞面的边缘便生出了半幅羽翅,玄机道君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它的剑鞘,怪不得,也就它与却邪配得上。”
“却邪最近可好?”玄机道君笑眯眯地说:“我倒是怪想他的……秋少爷,你有没有什么要紧事?我替你办了,你把却邪送我好不好?”
“不好。”秋意泊干脆地拒绝了他:“却邪认人,他只喜欢我,我要是送了他,他半夜偷偷地哭怎么办?”
玄机道君噗嗤一声笑了出声,侧过头去笑,听秋少爷损自己觉得有苦说不出,听秋少爷损别人倒是有意思极了。他道:“行了,我差不多要走了,要是有什么要紧事,还是老规矩,去悦来商行给我递个消息就是了。”
秋意泊点了点头:“知道了,不送。”
玄机道君转身走了,这次他就不是跟秋意泊那样走路了,身形直接消失,秋意泊转身又在街上逛了好一会儿,去了卖点心的铺子打包了不少,又去了书斋淘了些话本子,这才悠悠哉哉地回家了。
秋意泊向来喜欢悠闲的生活,手上的事情挺多,包括想一想有谁能尽快进阳神,能不能拉一把;昨日买的铺子归他了,他的麓云山据点塔不也得修一修,他不耐烦麻烦,就想一步到位,所以还得着手画图纸炼器,弄一座移动要塞出来……事情有点多,所以秋意泊决定写话本。
听了这么大一个瓜,那本《难忘怀》的结局实在是太憋屈了,就这最后还能在一起简直是恶心透了,虽然他也知道就这么个套路……所以他决定写个be版本。
修仙的就是这点好,写话本也不用写字,捏了一支空白的玉简,脑子里想好,自然而然就能刻录到玉简里,秋意泊看了快一千年的话本,什么套路他不懂?轻轻松松就写了一本杀妻证道渣男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话本,前面有多爱,后面就有多恨,前面有多么唾手可得,后面就有多少求而不得,最后把骨灰一扬,这才是标准的火葬场!
写完了他自己先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笑完了转而一顿,又取了一枝空白玉简,认认真真地就杀妻证道这事儿的误导性写了一篇论文出来,切入无情道与太上忘情道的,这修修改改,等到写完就已经是十天后了。
秋意泊捏着玉简,心道回头可以和温夷光一起讨论讨论。他两虽然是同窗,又自小一块长大,修得还分别是无情道和太上忘情道,但是他们两个极少论道,其中自然有两人专注点不同的关系,但也有一些更深层的关系——比如秋意泊修得太快了,有时候就是开悟得莫名其妙到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念头才是对的,他自己都搞不明白,乱说容易误导温夷光。
其实有时候秋意泊觉得无情道对于温夷光和孤舟道君而言更像是一种辅助,是那种修行多少要有个道统,洗剑峰又刚好是无情道道统,所以他们顺手修一修。其实秋意泊觉得他们两的道更像是单纯的剑道,他们眼中、心中只有那么一柄剑,也只有那么一柄剑。
或许自己这一支玉简对于他们两来说反而是负累也说不定?
此时恰好是月夜,秋意泊坐在窗沿上,月光沿着他的衣摆一路蜿蜒入了室内,映得满屋生辉。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又是谁规定修道就一定是有道统的呢?如果必须有道统,那怎么确定它就是正确的呢?
有人能以这个道统证道,就算是正确吗?
秋意泊懒洋洋地想着,体内的太上忘情道依旧平静无波,遵循着百年来的路径一丝不苟的在经脉中游曳着,他想,或许就是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