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秋意泊在霜落道君身边坐下,学着他一般双足悬空,看着晚霞从辉煌到黯淡,忽然问道:“是不是活得太长了就会觉得很无聊?”
“我有个师祖,从我入门开始,就看见他坐在峰顶的老松上,等我成就化神,他还是喜欢坐在那棵老松上,现在我阳神了,上一回见他,他依旧是坐在老松上……每日看着重复的景色,不会腻吗?”
“会。”霜落道君歪了歪头:“但是命太长了,不找点有意思的事情,早晚会被吞噬的。”
他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胸口,抬眼看向了秋意泊:“秋长生,你试过这里被一点点吞噬的滋味吗?那感觉就像是倒数自己的死期。”
秋意泊看了他一会儿,道:“我怎么听着像是天人五衰?”
“应该是吧……”霜落道君做了一个手势,像是烟花炸开,他带着一点笑意看向了即将沉下的金乌:“我在游历的时候曾经见过一位道君,今日还与我一道喝酒,我们痛饮到天明,等到天亮了……他没有天人五衰,也没有陷入魔障,就这么平静坦然地看了我一眼,跟我说很抱歉,不该让我看见……然后就炸成了一朵花。”
秋意泊托着腮说:“给你留下了一点阴影?说起来你们这个道界也蛮奇怪的,怎么就你们几个道君?这都几千年过去了,就没什么英才天骄的叩问道君之境?”
“没有。”霜落道君道:“谁知道呢?总之就是没有。”
秋意泊总觉得自己捉到了什么,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捉到了什么,霜落道君一足踢在了栏杆上,很轻的一下,却引得栏杆震动,他道:“你还年轻呢。”
秋意泊道:“你顶着这个壳子说话,我总是会忍不住想笑。”
霜落道君猛地侧脸看了过来:“……你不提这一折会死是不是?”
“是。”秋意泊坦然承认了自己嘴贱的事实:“没找人看过吗?大不了重塑一个肉身呗,缺材料的话我有,我之前还是大乘真君的时候,拼着自爆杀了一个道君,把肉身都炸没了,也就重修了百来年。”
“这是神魂上的事情。”霜落道君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你有没有一点成为道君的自觉?你现在哪来的肉?厨房里的猪肉贴你身上你要不要?”
“哦,对哦。”秋意泊毫无诚意地说:“我给忘了,毕竟我叩问阳神也没多久。”
夕阳终于落幕,深沉的夜色笼罩了这方天地,霜落道君倏地问道:“你是不是开始感觉炼器没意思了?”
否则为什么突然问他这些问题?
“不,完全相反。”秋意泊道:“我觉得炼器有意思极了……今天我在家炼器,忽然发现阳神境界的法宝随手挥就,这样就显得有点没意思了。”
霜落道君:“……?你真的不是在炫耀?”
秋意泊在他头上重重地揉了一把,把霜落道君的发髻都揉散了,他轻笑着说:“所以我觉得你要是实在无聊,可以学点外道之法,不管是炼器还是炼丹又或者其他,总会有你不知道的东西。”
“要不要看我炼器?”
霜落道君强调道:“你休想骗我拜你为师。”
“不用你拜师。”秋意泊笑道:“就是想在你面前炫耀炫耀,等着出炉的时候看你惊讶崇拜的目光我就很开心了。”
“……恕我直言,你是不是脑子有病?”霜落道君用一种一言难尽地表情说:“你让我看有什么用?要不然我把弟子们都叫回来,我保证你炼器成功那一刻,一群人对你露出崇敬的目光,看到你吐为止。”
“那不一样,你可是道君,看道君满脸崇敬比较能满足我恶劣的趣味。”秋意泊眨了眨眼睛,自栏杆上一跃而下,对着霜落道君伸出了一手:“走。”
霜落道君撇了撇嘴,随手搭了一把秋意泊的手臂跳了下来,“万一被我偷学了去,你别跳脚就行。”
“不会的,不是我小看你,就你这种炼器能炸炉的人,想要从我这里偷师还是很难的。”秋意泊温和地说:“如果真的学会了,你家祖坟就该冒青烟了。”
“秋长生!你闭嘴!”
霜落道君说把自己闭关的地方让给秋意泊还真的就是让给秋意泊,飘霜楼的顶楼上还有一间宽敞的密室,看里面的布置都是霜落道君惯常用的。秋意泊也不与他见外,把万宝炉放了出来,又抬眼看了一眼头顶:“要是来了劫雷,塔顶能打开吗?”
霜落道君摆了摆手:“劈了得了,我又不心疼。”
“行。”
秋意泊当着霜落道君的面将无尽的天青砂倾倒入万宝炉——既然要把水搅浑,区区阳神法宝就不那么够用了。
霜落道君坐在一旁看着,看样子是很想说话,秋意泊道:“可以说话,现在没事。”
霜落道君好奇地说:“你这炉子有点意思啊……这么多天青砂倒下去不会撑爆吗?”
“不会,进去就成液体了。”秋意泊示意他过来看,霜落道君还当真凑过来看了一眼,随即心中漏跳了一拍,那细弱的、跳动着的火焰,他曾经在凌天弓出世时见过一眼,却远远没有现在让他心惊:“里面……?”
“极光金焰。”秋意泊好整以暇地说:“号称无物不焚,无物不熔,不过实际上境界相差太大的话也没有什么用。”
“那你现在是道君了……”
“所以是真的能烧得你魂飞魄散。”
霜落道君警觉地看向他:“你不是真的打着那我祭炉的想法吧?”
秋意泊低眉浅笑:“要是这是一件合道境界的法宝,你愿意吗?”:,m。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