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秋意泊算好了时间,将砖窑打开了,随着滚烫的风从中喷涌而出,有几声清脆的响声传入了他的耳中,秋意泊看着砖窑黑洞洞地大门,心想崩得可别是他那几个最喜欢的胚子。
一直从天黑等到天亮,他才等里外温度达到一致的时候,秋意泊这才进了砖窑,将一件件已经烧制完成的瓷器收进了推车里,推车里早已准备好了各种大小的隔层,用轻软厚实的棉花作为填充,确保每一件瓷器放进去都不会磕着碰着。
收完了瓷器,秋意泊便在日光下一件一件看。
大多数瓷器都显得非常质朴,像是刚从泥地里挖出来的,灰扑扑的,得用抹布仔细擦过一遍,才能露出下面暗红的色泽。当然,擦干净了也不能掩饰它不过是个最粗陋的红陶器的事实。
不过就是陶器也有好坏之分,比如他手上这个浅盏,就显得古朴可爱极了。它看似粗糙,实则摸上去细若凝脂,在阳光下隐隐泛着一层温润的光,轻轻一敲,声若环佩相击,悦耳动听。
秋意泊一见它就眉开眼笑,立刻在这一推车里仔细搜罗着,可惜同款泥胚的其他几件都远远不如手上这一件,看着粗糙摸上去也粗糙,勉强属于能装个水不漏……不过这么浅的盏本来就是拿来尝一尝酒味儿的,庄户人家都嫌他小,喝水都喝不痛快——也有妇人喜欢这个,她们说买回去烧菜的时候刚好拿来垫勺子。
干。
秋意泊将烧得最好的那个放在一边,看来这一窑又凑不齐一整套酒盏了。烧窑这东西在他现在有的条件下很难维持每批烧制的条件都绝对相同,想要凑一整套就只能从同一批里头挑,如果隔了一批烧出来那就不对味儿了。
秋意泊一个一个的看过去,又挑了两件好的出来,剩下的都是垃圾了。
他最近真的很沉迷这个。
烧瓷器嘛,一窑里头几乎所有泥胚都是从同一个地方的泥巴塑出来的,在没有玄学干扰下,一窑瓷器里能烧出点什么样的来那就是各安天命了,明明有的胚子塑得特别好,但烧出来是个垃圾,有的胚子明明就是随手糊了一下,能用就行,烧出来偏偏透亮明净,声若金玉。
简单来说,抽卡游戏(瓷器版)。
而且是纯靠运气的抽卡游戏,前期投入对秋意泊来说高得吓人。众所周知,为什么抽卡游戏那么扣人心弦,是因为每次抽卡都要付出昂贵的代价,抽卡模拟器有什么好玩的,当然是真金白银砸下去才知道欣喜和心痛的滋味。
每烧一批瓷器,秋意泊就得先淘两天泥巴,再去劈一天的柴火,紧接着光把砖窑烧到最佳温度就得花上两天,此间他得在砖窑旁边拉风箱,扔柴火,时时刻刻注意温度有没有上升得太快或者太慢,然后再等个一天保持高温让它烤着,然后再等接近六个时辰才能让泥胚完成冷却,此时才能进砖窑看成品。
要是能动用手段这些事情都是一瞬间的小事,不值一提,但问题是这不是为了那种奇怪的仪式感吗?
啧,换个说法,工匠精神。
——用玄学烧出来的瓷器是没有灵魂的!
秋意泊把最差的几十件都砸了,留下至少是能看得过去的,这些回头扔进仓库里,等村民有需要的时候来买走,最好的那三件放进收藏室,看看能不能在哪个批次走狗屎运凑成一套。
就是凑不成他也不丢,都是他宝贵的作品!
大不了以后送人嘛。
这里的土实在是太单一了,秋意泊撇了撇嘴,这破地方就这么大,地形也很一致,理所当然土也差不多,几乎都只能烧出最基本的红陶器来,只有一个地方的土能烧出点白色的瓷来,就在一条自然存在的小溪旁边,其他地方的土都不行。
但那边都快给他挖空了,那种土并不多,大概就三米见方左右,再往外或者往下挖就又开始恢复成常见的红泥或者黄泥了。
这毕竟是一个抽卡游戏,秋意泊当然是向往抽出更好的卡来,但问题是他几乎已经将所有变量都试出来了,能出什么样的他心里也都烂熟了——抽卡总抽一个池子那有什么意思?
那必然是这个月烧两窑子雨后天青,隔一个月烧两窑子白瓷,再下一个月烧两窑子红陶好玩啊!
秋意泊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要不再去问问李郎中有没有什么地方他错过了?
……
李郎中:“我不知道。”
秋意泊:“这好歹也是你的地方,你这都不清楚?”
李郎中看秋意泊的眼神仿佛在说‘我又不是奇葩’:“我没有关注过土壤。”
“你好歹也算是秘境之主……”秋意泊好声好气地拿出了一个锦囊往桌上一倒,瞬间桌上就多了一捧黄泥,他说:“你就帮我找一找呗?就这种。”
李郎中看了一眼:“我找不到。”
“你看都没看你就说你找不到?”秋意泊反问道。
李郎中:“都是土。”
言下之意,不管是红泥巴还是黄泥巴,在他眼里都是土,没有任何区别,更别说什么看起来是黄土,实则里面有其他成分的土了。
秋意泊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我说,咱们也认识快三年了。”秋意泊换了个口气,很诚恳地对李郎中说:“要是算上上一次,咱们都认识快两百年了,四舍五入我们也算是好友了。”
李郎中看了一眼秋意泊,然后漠然地将视线转到了一旁。
秋意泊不以为意,接着道:“你就不能让我修一修你那个破禁制?我很靠谱的,我师从奇石真君……哦你可能不知道,就是天下第一炼器宗师,又与归元山归元真君学了点阵法符文,还有凌霄宗的春明真君,这两位也都是誉满天下的阵法大家,你让我研究研究,保证给你修好了。”
“不。”李郎中淡淡地吐出了一口字,头也不抬地继续研磨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