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海共潮,浩辉千里。
霄吟真君看着面前被禁制笼罩得严严实实的宝船,确认无误后便想叩击禁制——本来按照礼节,他应该先送拜帖,得到答复,再按约前来拜会,只不过海市本就是旅人歇脚之处,来去匆匆,他还是速速前来较为妥当。
毕竟若明日这位凌霄宗天骄又不高兴起来一剑杀了元英,他又能如何?报仇?就算报了仇,难道元英还能回来吗?
“海市散修霄吟前来拜会长生道友,不知道友可愿一晤?”霄吟真君扬声道。
眼前的禁制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一道足够一人通过的门,霄吟真君举步入内,乍一眼见船只别无异样,可用心一看便能察觉出来此处几乎是一步一禁制,每当他迈出一步,便会有一道禁制应声而开,引领着他向前的路。
说起这位长生真君可谓是威名赫赫,长生真君虽然出身凌霄宗,却因年幼机缘,又得天下第一炼器师百炼山奇石真君为师,上一届天榜时只修行了二十余年便已是金丹修为,力挫两位化神巅峰修士,若不是那一届天榜出了些许问题,他必是无可争议的天榜榜首。
后来倒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曾听闻过他的消息,再度听见他的消息时,这位长生真君还未得证真君,十方阁替他开了一场拍卖会,他所出法宝件件珍品,一件难求,从那时起便是举世闻名的炼器大师了。
再有消息,便是二十年前的天榜,凌霄宗长生真君以四百岁未满的年纪得证合体境界,只不过他们长年位于海市,难免消息闭塞罢了——况且谁能想到此‘长生’便是彼‘长生’呢?
不过光看眼前这般严密的禁制,倒也衬得上他炼器大师的名号。
霄吟真君随着禁制开启的路线一路上了船只的最高处,便见到了一处幽雅静谧的庭院,花木扶疏,移步换景,清新的水汽携着不知名的香气随风而来,乍一闻似乎浓烈粘稠,可在下一呼吸之间便已散了个干干净净,仿佛之前所闻见的香气只是自己一时的错觉罢了。
一旁的树枝上落下来了一只圆乎乎的褐红色小松鼠,它的尾巴又长又大,几乎可以将它整个身体都密密实实的盖起来,它两只小小的爪子里抱着一枚核桃,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他。
霄吟真君的视线随意地从小松鼠上扫了过去,心道这位长生真君将这船修得倒是意趣闲舒,出门远游还有兴趣带上几只小动物,可见本人并不难以相处。
忽然之间,小松鼠爪子用力一合,核桃便碎成了两瓣,霄吟真君瞬时回头看去,只见那核桃断裂处平整得宛若刀剑横劈,光滑无比,方才那一抹剑气他绝不是他的错觉——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松鼠,而是一只剑灵。
剑修本命剑生出剑灵可以说是理所应当的一件事,尤其是高境界的剑修,无数天材地宝培着、养着的本命剑,但长生真君才跨入合体多久?一百年有吗?居然就已经养出剑灵了?
霄吟真君微微垂下了目光,没有多看——想那长生真君天之骄子,能在短短时间内养出剑灵也不稀奇。
倏地,一只大鸟自花木从中一掠而过,一把抢过了小松鼠手上的核桃,小松鼠气得咯咯直叫,转瞬间松鼠与鸟就打了起来,碰撞之间有金戈交鸣之声不绝于耳,霄吟真君目光微暗——又是剑灵?
长生真君实力不容小觑。
他缓步向前,绕过了九曲回廊,这才见到了一方氤氲的温泉池,有一人伏在池边,浴衣半湿,银白的长发沿着猿臂蜂腰一路散入了水中,绽出了一朵绮丽的花,月色似乎也在此刻朦胧了下来,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此刻黯淡了下去,只有他在熠熠生辉。
霄吟真君缓缓吐出一口气来,怪不得元英被他迷得五迷三道。
谁见这位长生真君能不忘怀?
忽然之间,一只小猫从花丛中探出头来,口中还叼着一朵半开的牡丹,看见他也不怕,迈着高傲的步伐径自到了那位长生真君身边,又娇又柔地叫唤了一声。一只修长的手接了花,又送到了鼻端轻轻嗅了嗅,转而揉了揉它的脑袋,将花簪到了小猫的耳边。
那朵牡丹比小猫的脑袋还要大,说是簪,还不如说是小猫咪顶着牡丹,小猫歪着头在长生真君掌心中蹭了蹭,赖在他身边不肯离去,又叫他推了一把,这才不甘不愿地走了。
霄吟真君呼吸一滞——又是一只剑灵。
这位长生真君到底有多少绝世神兵在身?
不,又或者说这里到底有多少剑灵?
霄吟真君此刻才发现花丛、树梢之间明明暗暗似乎存在着不少小动物,若这些动物全是剑灵……
秋意泊慵懒地打了个呵欠,前来之人并未遮掩修为,明晃晃地渡劫真君,他道:“霄吟道友此来……所为何事?”
霄吟真君垂下了眼帘,道:“贸然来访,还请道友恕罪。今日我特意前来告一声罪,家中幼子贸然得罪了道友,还请道友念在他年纪小,修为浅薄的份上饶了他一回。”
霄吟真君并未觉得秋意泊失礼,是他贸然上门,既然是贸然上门,就不能怪主人家不做准备。
秋意泊听了他的话才意识到原来是元英的家长上门了。
秋意泊回眸,慢吞吞地道:“原也不想与他计较,只是你家护卫实在蛮不讲理。”
“我已重罚那护卫。”霄吟真君并不看他,将一枚纳戒放在了一旁紫檀木圆桌上,颔首道:“多谢道友,那我便告辞了。”
秋意泊道:“好,那便不送了。”
霄吟真君闻言旋身便走,方走两步又道:“长生道友若有所求,只管来城主府寻我便是,无有不应。”
秋意泊挑了挑眉:“既然道友亲至,此事就算是揭过了。”
言下之意,不必那么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