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狼狈少年跪在大堂中央,上方主事官威严声音传来,“下跪者何人?”
“星隐。”
那主事官眉头微皱了下,道:“你说同军士卒冒领你功劳,砍了你斩杀之人首级,你战功簿上记录仅斩杀了五人,而被你申告士卒却斩杀人头数十,你说这数十人皆是你斩杀?而督战队却放任不理?你是在质疑督战队公正性?可有证据?”
星隐道:“在场士卒皆可证明!那人根本就没上阵杀敌,趁我厮杀之际,躲在后头收割我所杀之人首级,所有人都看到了!”
主事官闻言,看向堂上站着众人,道:“他说所有人都看到了,可能有人愿意为他作证?”
场上一片安静。
星隐抬头一个个望过去,视线所过之处,有低着头不看他,有移开视线,还有面带嘲讽。于是他便明白了自己处境,哪怕他爬出了万人坑,他在众人眼中依旧是个人牲。人偏见就如他脖颈上人牲纹身一般难以消除。
他也明白了督战队原来并不是没有看见,只是他们也并不是全然公正法则,而是有着各自偏见血肉之躯。
主事官判决落下:“胡乱攀咬,搅乱军纪,军棍七十”
星隐抬头看向主事官,从那双满是鄙夷厌恶眼中,明白了那多出二十杖来自哪里,是来自那根深蒂固偏见和冷漠人心。
星隐满身是血从刑房走回营帐,身后不知是谁鄙夷啐了一句,“那人乃是兵部侍郎侄子,他一小小人牲横冲直撞,愚蠢至极,怕是怎么死都不知道”
托了这句辱骂福,星隐想这样哪怕是死也是死得明白了,更能清楚理解他接下来处境未必完全来紫自人心自对他偏见,更夹杂着世道对权势攀附。
前线冬日格外寒冷,星隐领着最薄最破棉衣棉被,吃着难以果腹冷食馊饭,正在长身体得他消瘦得厉害。他在深夜无人时候披着较显单薄被子,点燃一只蜡烛,于黄豆般大小火光下伏在桌上给教皇写信。
侍者上前小心翼翼地道:“陛下,那少年又来信了。”
教皇正站在一盆花前,拿着剪刀修剪着那花枝叶,他动作不停,“念。”
侍者展开信,缓缓道来。
臣星隐跪禀教皇陛下圣安。
前线已入冬,今夜又下了雪,鹅毛一样雪花将营地铺成一片雪白,气温有些低,风也凛冽逼人,奈何我平生从未见过这样美大雪,便偷偷披着被子去营帐外瞧雪。
因看得出神便也不觉得冷,可惜一回神,发现被子已经被雪打湿,只能又披着被子匆匆回了营房,只是哪怕今夜盖着湿被子睡觉,哪怕手脚被冻得麻木冰冷,心中还是不胜欢喜。陛下真该看看这样雪,实在是世间难得美景。
我每每感念陛下待我恩德,若不是陛下宽和仁厚,我这辈子又如何有机会读书识字,进入军营,看这样美景,如今想到我能坐在这里将刚刚看到雪景写给陛下仍然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皇都从未有过这样雪景,又实在遗憾不能将这景色画下来叫陛下瞧瞧。我又笨拙,字也粗浅,写不来这雪景万分之一美,实在令人遗憾。
军营生活比之官学更加规律严格,士兵皆是肖勇有志之士,我常听别人谈论自己志向报复,有想立功搏个前程让家人过上好日子,也有想立功回去风风光光娶亲,也有想立功升官回去更好奉养寡母。
陛下士兵皆是有志气好男儿,陛下军队一定会无往不胜。我没有父母亲人,也没有心悦女子,却也有想要立功志向。陛下待我这样优厚我也想报效陛下,为陛下开疆拓土,保卫陛下山河社稷。越部今年收成不大好,雪下得这样大,越部光景便愈发艰难,恐不久将要发难,若有战士,定会拼劲全力,以不服圣恩。
臣星隐呈上。
侍者读完信,不禁动容,他低着头,静静地听从教皇地指使。
教皇问道:“他在军中过得如何?”
侍者如实道:“兵部侍郎侄子与他在同一军中,因看不惯他出身低贱,抢了他军工,他上告不成反被打了七十军棍。那兵部侍郎侄子引着抢夺来功勋成了他上级,他日子就愈发艰难。”
教皇却只淡淡应了一声,便重新摆弄起花草,似不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