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这个意思,”赵宝澜断然道:“这笔钱脏,拿在手里我觉得烧心,不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京兆尹遭她几次抢白,又听她如此言说,便知道她是绝不肯同流合污,铁了心要为那群泥腿子出头,神情再不似先前那般客气,软中带硬道:“赵小姐,这是金陵,可不是北疆,燕侯再怎么强横,也不能在天子脚下肆意妄为。本官乃是圣上任命的京兆府尹,并不受令于燕侯,您也没有权力这样申斥本官。”
他一震衣袖,冷哼道:“话还是那个话,您若是想进金陵,那本官自然欢迎,若是不想,尽管往他处去,请恕本官不远送了!”
话音落地,城门外的抗议声更是高涨起来。
“我们都是大殷百姓,怎么就进不得金陵?你算什么父母官!”
“凭什么进城要交钱?又没有朝廷明文布告,分明是你们借机敛财!”
“狗官,丧尽天良!”
赵宝澜反倒笑了,不气不恼,马鞭点了点城外百姓,道:“你看看,好好看看!他们都是大殷治下的臣民,编户在册,缴纳过赋税,出过徭役,为这个国家流过血汗的!现在你说他们没有权力进金陵城?可笑!”
“是啊,我们那儿的口赋都收到七年之后了!”
“徭役也是每年都有的!”
“难道我们不是大殷的百姓吗?难道我们就只能流离在外,全家人一起等死吗?”
城外的喝骂声愈发的大,京兆尹的脸色也愈发难看。
赵宝澜端坐马上,马鞭一指他,冷冷道:“京兆尹,你来给我一句话,就说从今天起,城外百姓再不是大殷之人,日后也无需他们缴纳赋税,出人徭役,我即刻领着他们走!天地之大,怎么着还找不到个地方呆,找不到一口饭吃?!依仗百姓供养,尸位素餐,现下却居高临下充老爷,你算什么东西!”
京兆尹哪里敢开这个口?
他如果敢这么说,那就相当于默许了城外这十数万人脱离大殷国籍,假如赵小姐真带着他们走了,到别处去安居落业,那事情的性质可就彻底变了!
京兆尹脸上最后一点血色都没了,压低声音,哀求道:“赵小姐,您别这么说——不是下官不想让他们进去,而是金陵城实在是承载不了这么多人啊。”
“这是你的问题,是朝廷的问题!”
赵宝澜寒声道:“洪州叛乱将近一月,你们没想过怎么解决,百姓流离失所,你们没想过怎么解决,这会儿百姓逃难到了金陵,倒想起来关住城门敛财了?早干什么去了?!收赋税的时候不勉强,催发徭役的时候不勉强,这种时候倒是勉强了?!”
“都说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哦,赋税收了,徭役征发了,现在百姓用到你们了,就开始装死不认账,这是人干的事情吗?什么京兆尹,什么朝廷,统统都是狗屁!”
京兆尹被她骂的狗血淋头,且怒且羞,又不敢开这个口子,只得道:“赵小姐宽恕一二,下官即刻便上疏宫中,务必稳妥解决此事!”
“你最好说到做到,不然我绝不善罢甘休!”
赵宝澜丢下这么一句话,又道:“京兆尹主理金陵不法之事,若我发现有人违法乱纪,谋财害命,是不是也该到京兆尹府去递状纸?”
京兆尹见她暂时不再提流民入城之事,喜得就差没给她跪下了,忙不迭道:“是,这类案件皆由下官负责审理。”
“我此次从荆州前往金陵,路遇劫匪杀人,掠夺财物,几次将其打退之后,却发现劫匪并非真的劫匪,而是有人冒用劫匪身份,行杀人敛财之事,实在可恨。”
赵宝澜将自己从那群假劫匪处得来的口供递过去,笑微微道:“根据俘虏交待,幕后指使便是吴邓两家的驸马都尉,人证物证在此,京兆尹赶紧去拿人吧,可别被他们跑了。”
京兆尹听她说完前半段,心头便是一个咯噔,等她彻底说完,简直要绝望了。
此事在金陵上层并非绝密,毕竟沾手的人不少,尤其是宫中和宗室,都被两位驸马都尉打点过,他哪里敢犯这个忌讳,往公主府去拿人?
这位赵家小姐刚到金陵,就往他脑袋上丢了两个核弹,京兆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个,这个还得再加审查才能确定……”
“还有什么好审查的?人证在这儿,物证也在这儿,这都不能拿人?”
赵宝澜道:“京兆尹,已经找人查过了,被我扣住的几个匪首,正是吴邓两家的私兵首领,你可别告诉我人证都铁成这样了,你还不敢拿人!”
京兆尹真恨自己今天没染个病痛在家歇息,以至于要在这里直面这个女魔头,冷汗在脑门上流的擦不干,只一个劲儿的告饶:“此事牵涉太大,下官实在是没法子,这样吧,待会儿下官进宫一趟,请圣上的旨意处置此事……”
“那敢情好,喜事都赶到一起去了。”
赵宝澜心知他做不得主,也不过多纠缠,调转马头看向城外流民,抱拳行礼道:“我赵宝澜在此向诸位担保,三日之内必然会给大家一个结果,朝廷允许进城固然是好,如若不然,我便另寻个地方领诸位安家落业,咱们有手有脚,只要有地方待,总也不至于饿死,至于吴邓二位驸马都尉假冒山匪杀人敛财一事,也必然会有个交待!”
说完,她又吩咐道:“我应承了三天时间,那就是三天,去买锅备米,打着咱们家的旗号在城外施粥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