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布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官服,从座位上站起来,先是从容地对着赵霁一拜,紧接着正对包拯,对包拯道:“臣突然思及之前听到的些许风声,现在想来,或许真的和此次舞弊有关。”
赵霁看曾布如此从容的态度,没由来紧张。
偏偏众目睽睽之下,既然曾布都这么说了,他没办法叫他闭嘴。
假使他在现在强制驱散围观人群,用强压迫使曾布闭嘴,都用不了等到明天,今天傍晚流言蜚语就会充斥整个开封。
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觉不外如是。
赵霁知道曾布可能憋着个同归于尽的大招,但就是不知道那大招到底是什么。
心底发紧。
只得道:“曾大人可有什么真凭实据?最好想好了再说。”
曾布傲首挺胸道:“自然,臣所言一切皆有凭据。”
话说到了这里,曾布话头一顿,转而开始说起别的事情:“臣妻子玉汝蒙陛下和先帝厚爱,承封魏国夫人,可请进宫觐见贵人。前几日,宫内一个贵人突告知张氏女官,通知臣妻子进宫,说是有话要说。玉汝进宫之后,和贵人畅谈一番,待玉汝离开,那贵人身边的侍女追上臣妻子,偷偷递出一物,说是拜托臣妻子将那个物品交于宫外族弟。臣妻子应下,便把那东西带了出来。”
话说道这里,曾布话锋一转,严肃道:“因着贵人千叮万嘱不要拆开,玉汝便没敢妄动,只是将它好好珍藏,只是恰好臣归家,并不知道此间由来,不经意看了一眼,虽没有看全,但是臣确定那物品的侧面有些常人难以辨认的小字,现在臣回想,那字似乎和如今泄露的考题有关。”
赵霁现在听到‘后宫’两个字,头脑壳就疼。
曾布的指向性太明确了,就差没指着鼻子说‘贵人’就是郭春兰。毕竟后宫有权利把人叫进来的就她俩。
皇后家世不错,但族中弟子为人都很低调,并不彰显。没有任何一个兄弟在开封的出镜率赶得上郭春兰的这个弟弟郭单睿。
曾布藏着掖着,半遮半掩,暗戳戳地甩出一张底牌。
既没有说‘贵人’是谁,也相当于承认了他和科举泄题有关,甘愿承担后果。
暗地里的潜台词就是‘陛下,臣认了,臣可在臣承受能力内背锅,但是陛下如果太过分,也别怪臣鱼死网破。’
赵霁翻过去再品了品曾布刚刚喝茶那一句话,联系前因后果,就品懂了曾布的潜台词。
感情曾布觉得泄题这件事本身就是他赵霁授意的,他掺和一手其实是给他赵霁打掩护?
你到底在说什么鬼东西。
朕愿意保你才是见了鬼了!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底牌。结果,就这???
这边,赵霁明白过来满腔被耍了的愤怒。而那边,曾布扔出底牌之后,心底有了些惴惴。
他前面所讲的大部分都是真的,那贵人确实是郭妃娘娘,而要带的人也确实是郭单睿。
但是有更多和他有直接关系的话,他没有说出口。比如,那沈秉坤的题是他授意人给的。
堂下这三名告状的士子状告之人也理应是他。
透题非他所为,可事情闹到如此地步,却是因为他。
实际上,当天,曾布的妻子魏玩魏玉汝从宫中归家之后,本来要立刻把东西拿去郭府,交给郭府老夫人,再拜托她转交带给郭单睿的。是曾布,专门找理由阻挡了一下妻子,把妻子支开后,趁机看到题,并顺便背诵誊写出来的。
他叙述故事中的‘张氏女官’,也不是一个完全莫名其妙的路人甲npc,恰恰相反,这个女人在其中起了相当重要的作用。张氏女官,其名为张惠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