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清净的地方,她好像有点想多了,先生为人清正,外人面前从来严肃守礼,当是没有其他意思。
正想着,便见先生低垂了眼眸,欲言又止,良久之后才低声道:“况且……”
“你在这,我没法集中精神讲经。”
这下晏映听出他的意思了。
她看了看旁边,见没人听到他们二人对话,松了口气,又瞪了谢九桢一眼:“那你在栖月阁就能集中精神了?”
“咳咳咳!”
好像也不能。
那都是玩笑话,晏映也只是心血来潮,跟谢九桢随意提一嘴,现在她还怀着身孕,这些都不是头等大事,两人说一会儿,晏映不打扰他讲学,就先回去了。
后来两日,都有食盒送到翠松堂,晏映却没去。
虽然见不到师娘,学子们有些失望,但是他们明显能感觉出这两日谢九桢心情不错,脸上的线条都变得柔和不少。
第三日,先生却没出现在翠松堂,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胡子白花花的耄耋老者。
有学生好奇:“今日太傅大人怎么没来?”
老者寻思着这孩子怎么那么八卦呢,旁边的小皇帝却忽然开口了。
“师娘生宝宝了。”
晏映觉得自己这一胎生得着实有些迷糊。
清早时谢九桢准备起身上朝,晏映忽然觉得肚子有些痛,便没让他出去,距离预测的时间还有些日子,但是早几天晚几天都是常事,晏映也没有惊慌,让人将府上早就住下的稳婆和大夫喊来,然后自己下地来回走路。
她没吃饭,又吩咐下人去准备些食物填饱肚子,这样生孩子时才有力气。
一切都准备就绪。
晏映发觉谢九桢成了那个插不上手又急得团团转的那个。
往日先生在她眼中的形象,都是高大沉稳的,遇事不慌不乱,镇定自若,怎么一遇上她要生孩子,就变成呆头呆脑的木头人呢?
晏映抓着谢九桢的手,言辞恳切:“先生,你别着急,有稳婆和大夫在这里,没事的,魏仓公也说过我的身体调理得差不多了,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他吗?”
稳婆看看晏映看看谢九桢,满脸不解。
这究竟是谁生孩子?
疼痛越来越强烈,晏映也没法再分心安慰谢九桢,她就听到稳婆赶先生走,但先生始终没走,一直在紧紧握着她的手。
她感觉他的手比她还湿,手指尖比她还凉,颤抖的双肩比她还要害怕。
晏映就想起谢九桢曾跟她说过的话,他说他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她。
晏映在此时才想到自己对先生来说究竟有多重要,重要到让他摒弃所有原则和秉性,变成一个患得患失,无助可怜的胆小鬼。
这么想着,她便咬紧了牙一用力,然后就感觉身体里有热流涌出,一下就松了力气,稳婆惊叫出声,却不是惊恐,而是满脸的惊喜。
她抱着哇哇乱叫的孩子,转头恭喜太傅大人和他的夫人。
晏映竟然还有力气,她望了望那个光溜溜的小娃娃一眼,刚出生就干干净净的,声音也很洪亮,能听出是个健康的孩子。
她转头,却见谢九桢正看着她,那张脸神色复杂,有茫然,有惊喜,有无措,有庆幸,大概他自己都没发觉,他下巴上坠了一滴透亮的水珠,砸到了她手背上。
谢九桢俯身抱了抱她,在她耳边用颤抖的话音说:“谢谢你。”
晏映知道她对先生来说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