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桢回答了:“我答应过别人,再给大胤几年的喘息时间。”
赫连嵘竟然笑了:“你换了一个名字,做了大胤的臣子,就真的把自己当成大胤的人了?”
一个要复仇的人,怎会有这般好心!
谢九桢的眼睛没有任何感情,他不置可否。
正僵持时,后面的福王忽然一把拉过赫连嵘,伸手掐上他的脖子,只要
他一用力,就会掐碎他的喉骨。
“谢太傅,我帮你杀了他,今后再也不觊觎皇位,你放我一命,如何?”
谢九桢无动于衷:“我当初给过你一次机会,是你没有把握住。”
“那是我有眼无珠,现在我知道了,你想要什么尽管拿去,皇位让给你,我只要活着就好,我一个人掀不起大风大浪,谢太傅难道还害怕我一个人会卷土重来吗?”
谢九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半晌后才闭眼摇了摇头,嘴角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来。
“铎儿说你是愚蠢的,他果真没说错。”
话毕,福王一怔,还没弄懂他的意思,却忽然看到眼前人影一闪,来不及反应,他便觉得喉咙一凉,然后是“噗呲”一声,有什么在他身上汩汩流走,他扭头一看自己挟持的赫连嵘,他脖颈上有一条逐渐扩大的血线。
谢九桢把手中的刀扔到地上,心头有些空空的,好像骤然从他身上抽走了什么,身后是两声身子砸地的“砰砰”声,他却看都没看,眼睛有些无神。
然后呢,然后该做什么?
他忽然有些慌乱,紧着眉转身,雨水没一会儿就将他身上浇透了,微颤的睫毛坠着细小的水珠,下属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好像也没听进去。
谢九桢微微昂起头,天上也没有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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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在秋娘离开之前,把人头送到她眼前的,他想,然后心上便传来隐隐的疼痛。
谢九桢从衣袖中掏出药丸吞下,才觉得好受些。
祥麟殿那边已经归于平静了,所有大臣都还是从前的位子,脖颈上换上了弯月刀,战战兢兢地,也不敢说话。
殿门大开,谢九桢径直走了进去,此时此刻,无人敢出声,每个人似乎都在等着他像之前的赫连嵘一样,登上台阶,走到龙椅前面,然后转身端正坐下。
那不是每个人都梦寐以求的吗?
然而谢九桢没有。
他走进去,赫连铎迎上前,小声地喊了一声“先生”。
“先皇临死之前留有遗命,让我辅佐新帝站稳朝堂,在座的各位心中可还有什么疑义?”谢九桢的目光在大殿之上扫了一圈,说出的话却让所有人震惊不已。
就差临门一脚了,最后一刻,他忽然收起锋芒,要继续扶
持赫连铎。
明明皇位已经唾手可得。
可是刀架在脖子上,就算真的有疑义,又怎么敢说呢?
何况对他们而言,赫连铎继续坐在皇位上,对大胤来说是最好的结果,今日发生的事全当作梦境一场,一切照旧,大胤不至于再陷入动荡不安的局面之中。
稳住民心与朝堂。
至于赫连铎到底是不是先皇的骨肉……
魏王和福王绝不可能还在这世上了,赫连皇族再无后人,赫连铎不是也得是。真有想要取而代之的,哪怕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有这个胆,也不是现在就要反抗。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也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其他人也有样学样,趴伏在地,对赫连铎恭敬跪拜。
赫连铎从前以为大臣们说这句话时都是真心的,现在却不这么觉得了,他看了看谢九桢,仿佛要在先生那里得到肯定的眼神,但先生却并没看他。
他想起之前先生跟他说过的话。
“再多的威严尊贵我都可以给你,但坐稳那个位子,却需要靠你自己。”
赫连铎清楚,这些人之所以肯俯首称臣,并不是因为他自己有多厉害,他们怕的是黑甲军手中的弯刀,和先生眼中对一切人命的漠视。
但先生真的会为了他杀那么多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