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盯着地上被摔碎的水杯,满脑子只有刚才李稷脱口而出的那个称呼。
娘叫她安丫儿,表哥叫她蛮蛮,方愈喜欢叫她妹子,李稷一直叫她安妹
她只听过一个人叫她“乖宝儿”
只有在梦里,那个总是笑眯眯、脸皮又厚又满肚子坏水的年轻帝王,才会在把她惹生气或者又想出什么歪点子的时候,甜言蜜语地凑过来抱着她喊“心肝儿”“乖宝儿”。
所以,这种熟悉的、温柔到腻歪的语气
乔安忍不住想,我他喵的是不是幻听了?因为每天晚上被骚扰的次数太多了,连幻听都是心肝宝贝的形状,这一听就给听岔劈了?
水杯碎裂的声音,让刚刚醒来还昏昏沉沉的李稷瞬间清醒。
他的眼神骤然锋利,锐利的目光冷冷投去,当看见若有所思盯着他的乔安的时候,猛的一滞,才愕然发现不是他的幻觉。
她真的在这儿,在他身旁。
“乖”
李稷反应过来,立刻改口:“安妹。”
乔安看了看他,半响,淡淡嗯了一声。
她眉目美丽依旧,只是因为车马劳顿,微微清瘦了些许,神色淡淡,竟显得格外的沉静稳重。
李稷看着她,难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她。
他之前还想着,自己怕是过不了这一关,大概唯有被扶灵回京,天人相隔才能见她最后一面。
谁料一睁眼,她竟然就坐在自己旁边。
完全出乎意料的惊喜,让李稷脑子一片空白,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乔安看他哑然不出声,就弯下腰去捡水杯的瓷片。
李稷立刻说:“你不必捡,别刮着手,一会儿我让人收拾。”
“随手的事。”
乔安不在意,轻巧地把碎片一一捡起来。
李稷看她眼皮子都不带自己一眼,只留个全心全意的后脑勺给他,抿了抿唇,嗓音略微嘶哑:“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该在京城”
他咬紧了牙关,才闷闷吐出那几个字:“在京城…大婚吗。”
“是啊。”
乔安淡定自若:“大婚没了,有人替我成亲去了。”
“什么?!”
李稷胸口骤然生出狂喜,瞬间激荡的情绪充满他的心口,他忍不住咳嗽起来,握拳抵着唇角,强压下喜色,状似正经地边咳边问:“咳怎会、咳怎会如此?这、咳,这是怎么回事?”
“那就得问大哥你忠心耿耿的好臣子,葛先生了。”
乔安把碎片都捡起来,用手帕包着打算一会儿出去扔了,漫不经心地说:“他说,大哥你重伤,快死了,还念叨着我的名字,他不忍心,看不惯我在京城大婚逍遥快活,就在我的婚典上找人替了我,殷切地把我送过来陪着你一起喝风吃土了。”
李稷:“”
“你看葛先生想得多美啊,我来这儿,又可以给你治病,又可以老妈子似的伺候你刷牙洗漱,还能陪你聊天说话,让你身心舒畅伤口养得快,将来你好了,说不定还能给你暖床用。”
乔安微微一笑,真心实意:“大哥,你能活过来真是太好了,我真怕你前脚凉了,你家葛先生后脚就能把我活埋了给你陪葬,到了阴曹地府我还得伺候你,真的,那我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我都能气活过来给你掘棺鞭尸了你信不信?”
李稷:“”
“咳咳咳!”
李稷被她怼得心口一阵血气翻涌,又剧烈地咳起来。
方愈端着托盘一进来,就看见李稷靠在床头撕心裂肺的咳嗽,乔安在旁边翘着二郎腿看药方。
方愈顿时黑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