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再一次见到秦王,已经是两个月后了。
一个多月前,秦王与朝廷两军胶着之时,西南后方突然爆发内乱。
那是皇帝授意司太师联络他在西南的弟子旧部,趁着秦王带军在前线与裴颜厮杀,威逼利诱西南重臣反叛秦王,投靠朝廷。
先帝时期,司太师与秦王生母盛贵妃是盟友,一个在前朝一个在后廷共同左右朝政,为此司太师的女儿司贤妃险些就嫁给了秦王,结成两姓之好,也因此司太师很早就在秦王手下笼络了不少官员,有了很深的人脉。
司太师老谋深算,早早就做好扶持秦王上位、借此夺回实权的打算;而如今眼看着秦王实力大损,登基之日遥不可及,而皇帝的势力却如日中天,司太师唯恐被皇帝作为弃子,连忙展现自己的价值,策反西南重臣。
谁也没有料到皇帝这一招。
这些年司太师被边缘化,所有人都以为皇帝厌恶司太师至极,都以为司太师已然名存实亡不足为惧,却没想到他手上还留着这么大的一份把柄,更没想到皇帝隐忍了这么多年、就等着这一日,直直往秦王心口捅得一刀。
西南腹地大乱传来的那日,秦王当着手下众将的面,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秦王手下亲军玄甲军是威震天下的精锐志军,但是也因此,人数就远比不上朝廷的兵马,如今后方叛乱,他腹背受敌,□□乏术,又被切断了粮草补给,军队人心惶惶势气大减,一连败退数城,更是被朝廷大军直接踏破西南大门,势如破竹要踏破西南王都。
乔安没想到她再一次来到秦城,会是这样的情景。
曾经的这座瘟疫之城早已被清空,只有戎装铁血的军队。
皇帝要上城墙督战,乔安突然拉住他的袖子:“我也想去。”
皇帝偏过头,定定看着她,乔安咬了咬唇。
“毕竟是我认识的人嘛,也算是朋友了。”
她小声说:“最后一面,至少我想给他收个尸,别让他流落荒野,死都成了孤魂野鬼。”
皇帝没有说话,就在乔安失望地低下头的时候,他却轻轻握住她的手,拉着她登上城墙。
浓郁的血腥气伴随着烈烈嘶吼扑面而来,自城墙俯瞰而下,到处都是支离破碎的人和战马的尸体,一层层血色晕染,弄得如泼墨染就,壮烈苍凉的几近凄美。
乔安看见扬着秦王王旗的玄甲军已经被裴家军重重包围,他们结成尖刀一样的阵型,一次次试图冲撞开裴家军的包围,却又一次次被打了回去,周而复始,始终不曾放弃。
乔安慢慢抬高视线,看见被玄甲军层层保护着最中间,一个骑着烈马、像燃着火一样的赤色身影。
那是秦王。
“负隅顽抗没有任何意义,秦王殿下。”
裴家军中,裴颜坐在马上,冷冷看着对面的秦王,嘲讽地说:“我劝您尽早投降,说不定陛下看在先帝的份上,还能留得您苟延残喘几日。”
一道剑光凶戾地划过他耳边,裴颜勒马躲闪开,反手就是几道镖光,秦王横剑一扫,伴随着清脆的撞击声,几枚断裂的长镖碎在地上。
“一条狗,算什么东西,也配来笑话本王?”
秦王缓缓抹去脸侧溅上的血痕,狠戾冰冷的眼神钉在裴颜身上,带着浓浓的杀意。
“殿下。”
许先生策马而来,急声说:“殿下咳咳——切莫与他口舌之争他便是故意拖延时间,我等当以突围为咳!咳咳!”
秦王转过脸,看见许先生惨白的脸色,他的手紧紧捂着腹部,殷红的血源源不断涌出来,失血过多带来的虚弱,让他看着摇摇欲坠。
秦王瞳孔一缩。
“殿下,切莫在意一时之气。”
许先生急促地咳嗽着,声音越来越虚弱:“只要我等突围,来日自可卷土重咳咳——”
秦王紧紧抿着唇。
“臣愿为殿下殿后,请殿下即刻率军往西面西面突”
“别说了。”
秦王冷不丁打断他:“许衡,本王不走了。”
许先生目露愕然,当看见他的神情时,脸色大变:“殿下——”
“事已至此,没必要这么多西南儿郎与本王陪葬。”
秦王冷漠说:“传本王号令,停止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