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打算只是把手套脱掉的,结果动作太猛,竟然把粘好的纱布也带下来了一半,露出里面被碘伏消毒过的伤口。
郁绮看一眼伤口,干脆把纱布都拆了下来,放在手里随便团了一下,向远处的垃圾桶扔了过去。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纱布飞行到一半时竟然散开了一些,然后轻飘飘地落了下去。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个身穿短裙的女生从舞台侧面的阶梯上快步走下来,也许她也看到了郁绮在扔东西,但终究因为惯性躲闪不及,那团绵软无力的纱布就这样擦过她腿部,然后掉在她鞋子旁边。
那团纱布上还有血迹,绝对称不上干净,郁绮走过去把它捡起来,抬头道了个歉:“对不起……”
她这么一抬头,才看清那女生的脸——一张美得近似明星、神情高不可攀的脸。
有那么一个瞬间,郁绮甚至在她脸上看到了明显的嫌弃。而对方也确实下意识地退开了一步,似乎是嫌郁绮离她太近了。
看清这人的脸,郁绮脸上本就浅薄的歉意顿时消失无踪,她揉了揉纱布,“啪”地一声投进垃圾桶,转头挑衅般地看向对方。
“舒画……怎么了?”后面又下来一个男生,穿得比较正式,西装笔挺,梳个大背头,神情关切。
“没事。”舒画突然对郁绮笑起来,脸上全是温和诚恳,“是我自己不小心。”
郁绮:……
原本郁绮是剑拔弩张,但对方突然变脸,假惺惺地来这么一套,倒让她觉得没意思了。
郁绮翻个白眼,转身继续去搅她的水泥。
“没事吧?”大背头男走过来,看了郁绮一眼,满脸警惕,压低声音跟舒画说道,“最近咱们礼堂装修,进来各种各样的人,她没对你怎么样吧?”
“真的没事。”舒画嗓音柔软,语气温和,“就是一点误会。对了,我们还是接着对台本吧,我觉得,很多地方我都记得不够熟练。”
背头男生笑道:“好,我们去那边坐着对吧?这相声还要排十分钟呢。”
“好。”舒画继续维持着浅笑的弧度,和男生一起去观众席里坐下。
“哎!小郁!抹泥板!抹泥板给我!”站在梯子上的女师傅拎着桶,冲郁绮喊了一句。
郁绮应了一声,踩上梯子的第一节,伸长胳膊把抹泥板递过去。
师傅在上面抹,灰渣不时往下掉,郁绮眨一下眼睛,睫毛上都掉下来一层灰。
没一会儿师傅就去忙别的了,她来抹,掉在身上脸上的就更多了,擦都擦不过来,她索性不管了。
台上的相声还在继续,台下时而响起几声笑,舒画和郑明朗坐在靠后一些的观众席里,低声对着台本。
“我看刚才那女的对你很不客气的样子。”间隙里,郑明朗还是继续关心这件事,“你不用对她那么好,这些社会人,都是欺软怕硬,看人下菜碟的,你对她凶一点,她反而不会怎么样了。”他说着叹口气,“你啊,还是太善良,太好欺负了。”
舒画侧头笑了笑,没有说话,忽明忽暗的灯光里,她的眼睛像星星一样闪烁,让郑明朗怦然心动。
他咳嗽了几声:“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出去,不然她要是找你麻烦怎么办?”他停顿了一下,往正在忙碌的几个工人方向看了一眼,“挺奇怪的,我觉得她好像认识你的样子,会不会前两天她就已经来了,看你不顺眼?”
“是吗?”舒画笑道,“我昨天没来,前天……好像也没见过她。你不用担心了,她能把我怎么样。”
郑明朗点点头:“也是,她也不过是个工人。”
舒画说着自己记得不熟,但对台词的过程中,出错多的反而是郑明朗,一连对了好几遍,终于基本没问题了。
“谢谢你愿意和我对这么多遍,”舒画温柔地说道,“不然我真记不下来。”
“多背自然就会了嘛。”郑明朗被她说得很开心。
“郑明朗!你过来一下。”前排的老师回头叫他。
“那我先过去了。”郑明朗冲舒画灿烂地笑了笑,志得意满地往前排走去。
后台的人在调试灯光,舞台时亮时暗,观众席则一片昏黑。
等郑明朗的背影隐没在来来去去的学生中,舒画脸上的笑意便淡了下来,随后像观众席的灯光一样迅速消失。
在这种昏暗中,她抱着手臂,平日里散发出温柔褐色光泽的眼瞳,此时像夜空一样深邃不见底。
她唇角仍然维持着惯性的弧度,轻声说了一句:“猪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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