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谢邙离开银涣殿的几l刻钟内,孟沉霜不知怎么就从床榻上挪到窗边案上睡下乘凉。
大雪覆了他满身,又不断被他的体温融化成水向下流去,在几l案边缘凝成下
()垂的冰棱。
谢邙放下手中漆盘,快步走过去,见孟沉霜眼睫上都挂着霜雪,怀里却还抱着他的衣服不放。
谢邙伸手拂去他肩头的雪时,孟沉霜醒了过来,半睁开眼睛,睫毛颤了颤,抖落飘雪。
他眼中还有几l分迷茫昏意,却在看清谢邙之时,尽皆消散。
孟沉霜没想到自己醒来以后,竟还活着。
他决定来到魔域,又调遣无数魔卫镇守银涣殿,未尝没有借燃犀血脉之力掌控堕魔,抵挡谢邙的心思。
谢邙却似乎毫不在意这番警惕。
方才他失去意识,最是缺少防备之机,谢邙仍无动于衷,没有半分杀意。
若谢邙真对他出剑,孟沉霜自觉这是常理之中,绝不会有任何怨怼赍恨。
只是他并非引颈受戮之人,他与谢邙之间的胜负之数,尚不可知。
但就算以他棋差一着收场,他也愿赌服输。
然而谢邙没有顺遂孟沉霜的心意——他好像,不想杀他。
望见谢邙满头白发,孟沉霜忽然伸出手,撩起谢邙肩头垂落的一缕长发,靠近自己铺散在桌案的头发上。
夜色深深几l许,明月滑向西方,早已看不见。
冥晦深光中,大雪落满桌案,盖住孟沉霜的黑发,大雪满鬓,恍然一看,竟与谢邙的白发相似相融。
如此这般死生爱恨尽归彼此……也好。
谢邙的手向下滑去,把孟沉霜头发上的雪扫干净,青丝重回乌黑,在孟沉霜脸上,岁月仍旧难寻影踪。
“没那么难受了?”
孟沉霜慢慢摇头,雪花落进他的眼睛里。
“刚刚我请了位大夫来看你的脑疾,但是……他没看出什么。”
“那便算了。”孟沉霜闭上眼,雪花又落在他的眼睫上,“容我自己好好想想,或许不是脑子的问题。”
大概是22世纪的医院生活让他习惯了寻求医疗帮助,但前世今生的记忆,又哪里是医术所能之事?
孟沉霜不愿多谈,谢邙俯视着落雪,道:“燕芦荻来凝夜紫宫找魔君了。”
孟沉霜用手指去绕谢邙白发的动作停住了,原本出神的双目一瞬变得清明:“他来做什么?”
“他等在骨花阁,还未说。你要见他吗?”
“来都来了。”孟沉霜扶着谢邙的手臂坐起来,顷刻抖落满身风雪,“我若今日不见他一面,以他的性格,怕是要把凝夜紫宫掀了。”
无涯兰山上的事让孟沉霜自己也很想知道,燕芦荻在过去这七十二年里都在做些什么。
他明明早为他打点好了一切。
孟沉霜下了地正要往外走,却被谢邙一把拉住:“陛下。”
“嗯?”
谢邙看他:“穿件衣服再去。”
孟沉霜低头一看,身上这件单薄的丝衫被雪水浸透,紧紧贴住他的肌骨,几l近透明。
“咳,”他尴尬轻咳一声,“是该穿件衣服。”
为人师表,还是要注意衣冠整齐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