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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第2页)

卫放抱着脚跳了好一会,动弹几下,“咦”了一声,完好无缺,疼痛都消了大半,侥幸侥幸,害得他以为自己腿断了。

卫繁取下傩婆的面具,挽住卫絮的胳膊,笑道:“大姐姐可算和谢家表姐说完了话,那边朱衣人人的长鞭好生厉害,几丈外能击破巴掌大的薄纸,半点都不伤人。”她边说边摸出一面指长的金箔春幡,踮脚插卫絮鬓边,又在她耳边轻声道,“楼哥哥拿了好几面小春幡,我们姊妹一人一面,大姐姐这面春分幡,上头的暗纹是冬梅。”

卫絮看了眼卫繁髻边果然也插着一支小春幡,不由盈盈一笑:“多谢妹妹记挂。”

“自家姐妹应当的。”卫繁跟着她笑。

楼淮祀拉了姬冶过来,与卫家兄妹道:“这是我表兄,姓姬,行三,单名一个冶字。”

几人两下一见礼,卫放揉着小腿肚弹着舌:还想教训一下这个乱伸脚的,姓姬?岂不是皇子?那还算屁个帐,好在踹得不轻,嘿嘿,不然有冤都无处伸去,这一进一出,他好似还赚了。

姬冶想了想,终是道:“卫兄见谅,我这一脚是冲阿祀去的,误伤了你,是我之过,要不请个医师来看看?”

卫放连忙原地蹦了几记,笑道:“不妨事不妨事,四肢齐全,能跑能跳。”

姬冶扫了卫放一眼,拿胳膊肘轻捅一下楼淮祀:卫大郎好似有些不大正常,他的妹子别是有隐疾?

楼淮祀不及他高,搭着他的肩,道:“胡说,我舅兄最好相处不过,不像你,还是为人兄长的,上来就暗算我。算了,念你有功,就当将功折过。”

姬冶不解:“何功?”

楼淮祀溜了一眼卫絮,笑着在他耳边道:“国夫人有心结亲福王府,本想让他们相个面,无不妥处就可将亲事定下。谁知先才出了岔子,谢家将我大姨子拉走了,我还以为这趟不得成行,没想到,你倒把人带了来。”

姬冶这才注意到姬凉也在,有些不可思议道:“国夫人竟喜爱姬凉这般的孙女婿?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细声细气,有如小娘子。国夫人别是不喜大孙女儿,胡乱拣个人家塞她过去?”

楼淮祀笑道:“阿凉哪里不好?福王府铁帽子王,只要不惹事,尽享富贵清闲,可谓与国同休。你也不去禹京打听打听,不知多少贵女愿许凉郎,比你这无封的皇子还要抢手。他一个福王世子,手无缚鸡之力又有何妨?王府亲卫养着干吃白饭的?要不是卫侯府与福王府有旧交,姬凉这样的金龟婿哪轮得到卫絮?”

姬冶磨牙,哼声道:“你自己也是手残脚弱,这才与他惺惺相惜,男子汉大丈夫,长于妇人之手,娇惯文弱,能顶什么用?”

楼淮祀冷笑:“左右是你堂弟,你爱贬低自是随你,反正我是不痛不痒。”

姬冶扬眉也冷笑了一声。福王府与皇家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元祖之时修皇家族谱,卫老国公从犄角旮旯里找出一个姬平,填好了皇家满是窟窿的祖宗牌位,姬平更捞得个百世富贵。福王府自知出身不正,底气不足,老老实实做闲王,不敢生出丝毫的张狂。王府子孙不知是天资有限还是有心为之,大都平庸无能。

姬凉还算好的,除了性子文弱了些,不酗酒,不修仙,不好渔色,唯好诗书字画,脾气又好,偶有冒犯,他也是一笑置之,不予计较。就是有些呆性,给他本书,他能晨起坐到晚凉,茶饭不思,且有些反祖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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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福王姬平是被老国公从田埂间带走的,两腿还沾着田泥呢,做了福王后,用不着他种田了,姬平闲得在家抠着脚丫打着转,实在找不到可消遣的,只好在府中辟出一块地,种棚葫芦丝瓜,引为乐事。临死都还惦着自己的地,深憾子孙里没一个能知自己平生所好的。

姬平一故去,秋凉藤枯架倒,异岁就改种了奇花异草。

等到了姬凉这辈,金汤匙含多了,重又念起泥土芬芳。姬凉除却诗书,也好伺弄伺弄花草,亲自施肥浇水捉虫,好好一个白净贵公子,灰头土脸一身的泥。害得老王妃以为老祖宗在地下寂寞,上了孙子的身,连灌了姬凉好几盅符灰水。

姬冶盯着好生好气跟卫紫说话的姬凉,直盯着姬凉汗毛直立,鸡皮疙瘩掉了又爬上胳膊肘,爬了又掉,只好忐忑问道:“堂兄,我脸上沾了泥尘?”

姬冶道:“不曾。”

卫紫冷眼相看,暗想这个三皇子真是个讨厌鬼,和她大姐姐一样不招人喜爱,同是姓姬,姬凉话音柔软,给她面具不算,还给她吃荷囊里收着的乳酥糖,比这三皇子强多了。见姬冶对姬凉恶声恶气的,往两人中间一跳,举着面具道:“世子,你说这个是什么鬼?”

姬凉被她这一打岔,收回心神,笑着给卫紫说起白面鬼的诡说奇闻来。

姬冶翻个白眼,又冷哼了一声,哼得楼淮祀都怀疑自己表兄是不是得了风疾,以至鼻塞不通,有事没事哼哼个没完,也不怕哼出不雅物来。还有卫紫,小丫头一点眼力界都没有,缠着姬凉嘟囔着有的没的,耽误了你大姐姐的终身大事其罪非小。

楼淮祀自封月老,不容眼皮子底下的鸳鸯飞了,扬声道:“凉表哥,卫家大娘子还没有面具呢,我们人人都有,只她没有,未免无趣。”

姬凉呆了呆,仿佛有理,遂打发小厮去取。姬冶看姬凉不顺眼,凶巴巴道:“多此一举。”将手中的疫鬼面具往卫絮那一递:“拿着。”

卫絮避之不及,哪里肯接,撇头移开目光:“我不要它。”

姬冶佯怒:“你敢不要?”

卫絮红着脸紧抿了一下唇,急道:“这是你私物,我才不要。”这面具是姬冶从自己脸上取下的,戴过用过,她怎能受之。

姬冶本要生气,看卫絮耳尖血红,这才省悟过来,不以为然嘀咕:“还是个古板的小丫头。”

卫絮气道:“强词夺理,本就是你无礼在先。”

楼淮祀这边看看,那边看看,一颗心沉沉往下坠:大事不妙啊,诸行不顺,他这个月老莫不是要迎头就撞乌龙阵?

卫繁盯着楼淮祀阴晴圆缺的脸,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轻唤:“楼哥哥?”

楼淮祀一本正经问道:“卫妹妹,你看姬凉和姬冶哪个好?哪个有趣?”

卫繁不知究底,瞎琢磨一通,也没比出个好歹,最后悄悄道:“我对他们知之甚少,不知哪个好。有趣得话,还是肥肥有趣。”小肥狗圆乎乎的才有趣,什么姬凉姬冶的,哪及得半分。

楼淮祀笑得差点背过气去,好不容易缓过来,竖起一指在唇边道:“嘘,我们说过就算,省得我三表兄听到翻脸,他是属炮仗的,一点就冒火星,炸后蹿得半天高。”

卫繁连连点头,掩唇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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