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便与李牧拱手道:“李大人,学生贺渔贺晚塘,刚才不慎失手,甘愿领罚。”
“这位公子却是谁?怎不曾见过?”
这位贺渔贺公子,这意思分明就是,请旁边这位面生的公子登台献艺?众人的目光,顿时都落在师晏身上,虽看着皆不认识,还是一齐叫好,催他快些上台表演。
李牧想了想道:“既然如此,这位公子可有什么才艺?若没有时,自罚一杯便了。”
见李牧有心与他台阶下,师晏有些紧张的站起身来,正想就坡下驴,不知怎的,却想起了上午的一幕。
师晏忽然就有了主意,便冲着李牧与杨端各一拱手,道:“学生华亭师晏师清漪,才疏学浅,并无什么技艺。只是今日方得一玉笛,勉强吹奏一曲,贻笑大方,还请各位见谅。”
李牧点点头道:“这闻笛,却是要月下孤影方好,今日天还早些,月华未满,只是江波荡漾,倒也还罢了。”
师晏就又行了个礼,才披上披风,缓缓走到江心亭中。
这时,宾客后头不显眼的角落里,俏生生立着两个年轻书生。
沈湄低声道:“姐姐你看,就是白天那小子呢!”
“嗯。”
杨静姝应了一声,就觉白天未曾细瞧,这位师公子,真是风采翩然。
天色渐沉,晚风咋起,江心亭后一株老梅树,跟着那风声摇曳,花瓣飘动,吹得满亭,忽然就起了笛声,随着水波兜转过来。只觉悠扬婉转,如泣如诉,细听下来,却是一曲寄托相思离别之情的《折柳枝》。就着这江心梅瓣,似乎一瞬间就万籁俱寂,天地空灵,席上喧嚣顿去,人人整衣敛容,肃然而坐,相顾无言。
这位师公子,当真是那前人旧诗上说的“楚山修竹如云,异材秀出千林表”了。莫说旁人,就连杨端都听人了心。他看着师晏,心道,虽是风采出众,要说这技艺吗,也不是十分顶好,难得得是这一份情真意切,思念幽幽。只叫人不由想起,多年前溪边送别的旧友,有缘无分的前盟,过往岁月如在眼前,实在是唏嘘不胜。
约一盏茶时,笛声便即收住。众人方才如梦初醒般
,齐齐喝起彩来,“妙啊!”
“真乃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也!”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
贺渔与师晏本是同乡,两人家世相当,贺渔略大两岁年纪,声名却不及师晏。在家乡时,贺渔心中,难免就起了一时瑜亮之感。
他先到京城几个月,颇费了一番苦心,才能成为李牧等人的座上客。不想师晏刚到京城,就能在这诗会上出入,他心中自然不愤。因师晏在家乡时,喜好斗鸡走狗,架鹰赛马。贺渔从未听说过,他会什么琴棋书画,刚才才故意失手,想要让师晏出丑于人前。万不想,师晏竟有这般技艺,博得满堂彩不说,还帮他在杨大人面前大大露脸,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贺渔不由涨红了脸,险些气破肚皮。
师晏自江心亭上回来,正要回到座位,谁知,才及过道,忽然有两个人匆匆忙忙的奔来。师晏一时躲闪不及,就与头前一人撞个正着。
那人头上的发簪,恰巧勾住师晏的衣衫,两人各自闪开之时,嚯得一下,便见青丝乌云铺了满肩。
师晏一怔,但见对面的人比他矮了不少,一张鹅蛋脸上,翘鼻樱唇,一双杏核眼中正满是惊慌的看着他,分明是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