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礁觉得有人盯着自己瞧,眼神略扫过去,就见对面的小书生,一身素蓝色的袍子,姿容端好,神清骨秀,如云海上行,光映照人。就是,怎么看着这般眼熟呢?嗯……别信,看他装得跟个温润君子一样的,这不就是那个逗猫都要耍点心眼的蠢蛋小子吗?
师晏近前,拱手为礼道:“在下华亭师晏师清漪,不知兄台高姓大名,仙乡何处?”
沈礁淡淡道:“师公子客气了,不才冒文冒启之,本自东莱郡人,客居京城多年。”
“原来是冒兄。”
师晏道:“在下寒陋,亦想借此琴一观,惊扰兄台,还望海涵。”
沈礁道:“名琴佳士,正是相得益彰,不敢掠美,兄台自便。”
其实刚才师晏已经看见,这位冒公子身前矮几上摆着的古琴。这架琴通体漆黑,面上浮着一层隐隐约约的幽绿,仿如一道道绿色藤蔓,缠绕于古木之上。正如同丝萝得托乔木一般……
师晏惊讶道:“这把琴,莫非就是相如琴挑文君的‘绿绮’?”
“师公子果然博闻广记。”
王掌柜笑道:“只是,绿绮本是汉琴,早已失传于世,桐木马尾所做之物,年深日久,只怕都做了灰土。这一把,是后世高手匠人雷氏仿绿绮而制的‘绿绮台’。”
雷家乃是唐代的制琴世家,极负盛名。师晏定睛细瞧,见这把琴无铭,形制为仲尼式,通体牛毛细纹,便点头道:“绿绮台本为唐琴,原有两张,一为武德琴,一为大历琴,看形制,这把乃是武德琴。”
沈礁道:“这琴看去不错,但不知弹奏起来如何。”
顾承道:“正是。王掌柜,你这里可有琴师?”
“有。”
王掌柜恭敬道:“三位公子稍待,坐下喝杯茶,我这就叫琴师过来为三位公子试弹一曲。”
“且慢。”
师晏瞥一眼冒文,忽然道:“冒公子可擅琴曲?在下不擅奏琴,笛箫倒略懂些皮毛。在下冒昧,不知是否有幸,能与兄台合奏一曲?”
你当我是乐师么?在这种商肆之地公开献艺?沈礁面上不动声色,却道:“不才亦不擅此技。”
师晏微觉失望,
但毕竟是初次见面,也不便相强。
不一时,便进来一名身材娇小,面容温婉的年轻女子。她团团福身道:“妾身碧茜,是间壁宜兰苑的琴师,见过几位公子。”
王掌柜忙道:“小人店小,虽时常有些乐器需调音校准,并不曾养的专门的乐师,只得从间壁请一位过来。不知几位公子可介意否?”
所谓宜兰苑,便是妓馆。但其实古代的“娼”与“妓”区别极大。古代的“妓”,相当于才艺双全的“歌姬”、“艺伎”之类,而“娼”才是现代意义上的妓女之意。只是,究竟是烟花之地,下九流的身份。所以一上来,碧茜才要先自报家门,说明身份,是怕他们几个忌讳,她污秽了名琴。
顾承瞧了瞧那名面目姣好的女子,笑道:“我倒无妨,不知贤弟与冒公子如何?”
师晏朗声道:“器物再名贵,无非也是要人弹奏的。陈胜吴广尚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何况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