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周周到机场时已经很晚,黑幕下的暴雨格外吓人,伴随着电闪雷鸣,不少人等着接机,余周周没有接机的人,她想等等,等到雨停,然而雨水越来越大,她才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了半天,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于是打了一辆出租车。
到了租界附近,出租车不允许随意进入,余周周没有带伞,付了出租车的钱,踌躇着不知该不该冒雨。出租车的司机用后视镜看了她两眼,司机想接下一单,但是看外面大雨,想催她,最后没催,默默把计程车的表打下,想点烟,也没点。
余周周拉动门把手,门开一条缝时被司机叫住。
“带伞没?孕妇还是别淋雨。”
余周周把伞的钱给司机,司机说太多了,余周周已经出了车,往雨夜里走。
回到英莲塔,正好碰上也回来的连胜,他衣冠楚楚,小马从侧边先下来,替他撑伞。即使在雨夜中,他似乎依旧从容。
他看见余周周的小伞,以及伞下依旧淋湿了的半个身体,他像是一愣,却没有什么多余的情感,像是陌生人一样走着相同的路,回到顶楼的家里。
连胜感受到了她的情绪低落,但他没有问,他知道她会自己处理好。
余周周知道自己为什么情绪低落,但她没有找连胜帮忙,她会自己处理好。
她自己也觉得自己矫情,可是她并不怪自己矫情,她知道就算没有激素的影响,她的矫情也是情有可原。
因为雨很大。
雨很大,别人家都有人接,就算事先没有通知的,听说人有难,就都来了。只有她没有。她其实也没有那么矫情,她知道如果这场雨很快停了,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她都还是会原谅他。
可是雨下了很久没停,只差一点,她就会说服自己,说服自己肚子里的宝宝,她就会心想连胜其实没有那么无情。
她坐在出租车里挡着司机接客,人家想赶她,又见雨大,不忍心。
她才发现,她嫁给他,她为他怀胎六月,竟然比不上陌生人的恻隐之心。
他把她当一个玩具,但就算是玩具,小孩也会在意玩具的想法,然而他不会。
她早该知道的。
但她还是很难过。
她摸摸肚子,她想让宝宝别难过。
咔哒一声,连胜把家门关上,半抱住她的肩膀,问她今晚做点什么吃。余周周想不出要做什么,一方面是她现在思绪很乱,一方面是因为鼻尖熟悉的香水味。
她接受他会有香水味缠身,但那甚至是同一款,至少是同一主题的香水,那样的玫瑰花香,她再熟悉不过,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不在意罢了。
她捂住嘴,跑到卫生间,忍不住吐了。
她抬头看卫生间镜子里的自己,好憔悴。真是憔悴,她甚至难以想象,她怎么会变得这样憔悴。脸色完全是惨白的,眼眶凹陷,鼻翼变大,嘴唇湿腥,鼻腔里满是雨水混杂泥土的味道,现在还多了呕吐物的味道。
她看见镜子里连胜的背影,他毫不在乎。
等她把自己收拾干净,把外卖摆在餐桌上,连胜也没有对她表露出一点关心,反而喋喋不休地谈论起兴国石油的事。
“你还运行得下去吗?我现在人很多,不乏经商的好手。”
“连胜,我们吃饭吧。”
余周周试图叉开话题,因为她现在胃里翻江倒海,她很难受,上头的情绪让她有些难以思考,她会说错话的,她不愿意惹怒连胜,她不能这样做,至少现在不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