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小仙师毕酒忠战战兢兢地坐在紫岸学堂谷雨山的山洞里,怀中抱着原本挂在腰上的那把剑。山洞的一角,妖怪帝江坨坨一声不吭地被绑在那里。月光透过洞壁的岩缝照射进来,把妖怪照成了一个黑黝黝的影子,看上去像是一个泄了气的带脚的大皮球。
堂主北陀大方吩咐毕酒忠今晚在这里看守妖怪,可是毕酒忠一直把脑袋半缩在脖子里,蜷着身体,连看都不敢多看那妖怪一眼。
虽然在赫赫有名的紫岸猎妖学堂找到了工作,可是毕酒忠知道自己的底细,他根本算不得一个猎妖师,只是一个拥有一星级猎妖师资格证的人。
自从12岁起在妖灵界实力最弱的一所猎妖学堂念书,毕酒忠就不断在一星猎妖考试中失败,不断在一星班留级。他并非不想成为一个受人仰慕的猎妖师,可惜实在缺乏天分,不仅没有那样的头脑和身体的资质,也没有面对大妖怪的勇气。
后来终于有一次,猎妖考试的考官发了慈悲,考虑到今后毕酒忠就算在猎妖界这里混,顶多也就是打杂了,不必苛求,于是为了对他孜孜不倦的留级生涯表示安慰,考官让毕酒忠勉勉强强通过了一星考试,从此,他开始了二星班的留级生涯。
再后来,超龄二星生毕酒忠实在是熬不住了,最终在18岁的时候从猎妖学堂辍学了。
要不是因为他是毕翠仙师的远房侄子,根本不可能进入紫岸猎妖学堂。
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的仙师哪个不是猎妖界的高人?毕翠仙师让毕酒忠到这里来上班,其实主要是协助她来修书的。毕翠仙师正在编纂一套供猎妖师学习妖语的鸿篇巨著,这套书将来也会作为妖语课的课本使用。
毕酒忠虽然仙法功力很不怎么样,但人还算靠谱,书生气十足,还重复学了好几年的基础妖语课,最重要的是,他的书法写得极漂亮,简直是美若仙画。在他的家乡锐笛星,好书法一文不值,但是在毕翠仙师这里,这一手好书法足可以给她编纂的妖语教材增光添色。
所以说,毕酒忠本是来做案头工作的,守着一张桌台、一壶清茶,伴着窗外的渺渺山岚、悠悠水影,跟着毕翠姑妈写写画画,这工作在毕酒忠想来还是挺美妙的,却没想到工作的第一天,他就撞上了照妖河几千年不遇的蹊跷事件,最后落得个大半夜的要在山洞里看守神秘妖怪。
毕酒忠觉得自己很倒霉,学堂里那么多厉害的仙师、学生猎妖师,怎么就正好摊上他了呢?唉,当时要是没有雅兴大发,跑到墨银河边赏景就好了,断断也就见不到那怕人的场面,也就不必卷进这样的事情里。自己这颗文艺的心,真是害死人啊。
堂主和那个叫元盖的胖仙师已经说了,不管这妖怪出于什么原因可以在河上跋涉那么远,照妖河水已经把它的妖力吸得所剩无几,现在它只是一头弱小的妖怪,毫无攻击性和杀伤力。可毕酒忠还是很害怕。他总爱胡思乱想,导致多年来一看见妖怪就想转身往回跑。
想着自己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小仙师双手深深插进袖子里,不自觉叹了口气,又立刻担心这一声会被妖怪听到,慌忙往那边看了看。帝江坨坨依旧一声不吭,呈瘫软的一大坨靠在岩石上,感觉像是睡着了。这妖怪虽然没有眼睛,看不见东西,但是一定可以感应到周围的气息,它断然知道,有一个人在离它不远的地方。意识到自己正呆在妖怪的感觉范围内,小仙师更是如坐针毡,恨不得赶快钻进地缝里。
“你怕什么?!”北陀大方今晚离开山洞之前朝他一瞪眼睛,不满地说,“就算现在给这妖怪松绑,它也伤不了人了!”
一听见“松绑”两个字,毕酒忠更害怕了。
“一个差点断气的帝江坨坨,有什么好怕的!”北陀大方嘴里叨叨着,大大咧咧地就要和元盖仙师离开,赶着去照妖河边进一步检查河水。元盖仙师取回的那些河水没有查出任何问题,但是从帝江坨坨身上也没发现任何异常。这就让事情显得更蹊跷了,事关学堂的安全,堂主和仙师不敢掉以轻心,必须马不停蹄把漏洞找到。
帝江坨坨已没有危险性,其实并没有看守的必要,北陀大方留毕酒忠在这里,就是为了所谓的“锻炼锻炼他”。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成了紫岸学堂的一名仙师,现在这样子也太丢人了不是?结果毕酒忠的表现比北陀大方预想的还差劲,他两眼一抹黑,差点扑到北陀大方的靴子上恳求他们不要走。
当山洞里只留下一个人和一个妖怪的时候,惶恐无助的毕酒忠想起了随身佩戴的一把仙剑,于是死死把它抱在怀里给自己壮胆。这把仙剑是毕家的传家宝,名字叫无邪。听说当年毕酒忠的曾曾祖父曾用无邪剑斩碎了不少妖怪的阴邪法宝。知道毕酒忠要来紫岸猎妖学堂上班,全家人都很高兴,离家前,父亲把无邪剑郑重交到了他手上,一来是为了防身,二来,佩在腰上,来来回回走在校园里,看着不是也精神?
今晚这把无邪剑对毕酒忠好歹是个安抚,虽然毫不清楚是无邪剑厉害一些,还是传说中的帝江坨坨比较厉害一些。以前上学的时候,仙师某次在课堂上提到过帝江坨坨这种怪物。但是具体说了什么,毕酒忠大部分都想不起来了。只模模糊糊记得,帝江坨坨很强悍、很霸气。当时仙师还说什么来着?这妖怪的法力有什么特点来着?完全不记得。
毕酒忠有些气闷,觉得自己像个白痴一样蹲守在帝江坨坨身边。也多亏他不记得课堂内容,要是知道帝江坨坨的身体并不怕钩剑之类的硬器,怕是今晚更要被自己吓唬自己的本事折磨出神经病来。,,8598213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