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东睿低头看了一眼,还真是脏,只能用手指点点和和的胖脸颊,“和和,是不是想爸爸了,嗯?”
林谷雨嘟囔,“可不就是你给惯的!天天这时候带她出去玩,今儿早上一睁开眼没看见你,转着头在屋里找了一圈,奶都不好好吃,一直伸着头往外看,我看她都快玩野了。”
她本来打算上午在家里给和和做小夹袄薄棉裤,被她闹着出来,就没顾得上,“再过段时间地里就该忙起来了,温差越来越大,再不做,我就真没功夫做了,可这丫头就是在屋里呆不住。”
大灿二灿今年长了不少个子,棉衣棉裤小了,全要重新做,她和柳东睿的要翻新,和和的最麻烦,小婴儿的衣裳她以前没做过,担心自己做的不好,还要拆了重新改,那就费功夫了。
“别给和和做什么棉衣棉裤了,”柳东睿建议,“不如做两个小包被,天气冷了就不让她出门了,在屋子里只用包被应该就行。”
林谷雨想想,还真行,包被简单,不怎么费功夫,一上午她能做两个,也不用讲究多好看,只要针线缝的结实就行。
路上林谷雨跟他聊吴长生父子两个,“怎么他们两个进了砖瓦厂?”
吴长生和吴富民的成分是最大的问题,虽说大队里有柳光耀照看着,不像别的生产队那样天天开批|斗会,写思想报告,但公社绝对不会同意坏分子进工厂的,就害怕他们搞破坏。
那些‘坏分子’干的都是队里最苦最累的活,拿的最低的工分。
柳东睿‘啊!’了一下,说:“是大队长先找我说的,吴长生祖上办过砖窑厂,他爹跟大师傅学过,听说他小时候经常跟着他爹在往砖窑里跑,知道烧砖窑的诀窍,这对咱们厂来说很关键,关系到成砖的概率高低。
他儿子吴富民看着也有一把子力气,我们就给公社打了报告,以让他们父子接受重劳动教育,为集体劳动的名义,招进了工厂。”
林谷雨:“原来是这样。”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了,砖瓦厂体力活不少,让‘坏分子’来接受劳动惩罚也说的过去。
吴富民年轻力壮,在砖瓦厂可以拌伴泥制制土坯,他爹吴长生,担着重任,平常就不用下地了。虽说很辛苦,但比去地里上工,被人孤立、遭人白眼强多了。
“但公社也有要求,”柳东睿补充道:“第一批砖坯的成品率要在80以上,才允许大队把他两个人留在砖窑,不及格,还得去地里参加劳动。”
林谷雨大惊道:“80?要求也太严了吧。”大队这个砖瓦厂说是工厂,不如说就是个小手工作坊,还是很不正规的那种,把泥巴烧成砖,还要成功率在80以上,太难为人了。
柳东睿点点头,“现在烧砖的技术挺不规范的,成功与否全凭大师傅的眼睛和感觉,失败率挺高的,多的是整窑报废的,城关大队那个砖窑算屏南县最好的窑了,要不也不可能开了这么久,把其它几个砖窑全熬死,可那边的成品率还不到50。”
“这个条件的确很苛刻,但他们只能接受,只有留在砖瓦厂,他们才可能活下去。”
“也是变相帮助和保护他们吧,要不,只靠地里那点工分,他们一家子都吃不饱。”活着都难,更别提什么尊严不尊严了。
林谷雨心里好无语。
成分不好的社员,再能干,都拿不了满工分,像吴富民,按理说拿10分是绰绰有余的,但评定工分的时候只能给他评7分,连个妇女的工分高都没有,吴长生夫妻两个就更少了,工分从来没超过5分过。
三个人挣的工分只抵得上别人家两个女人挣的工分,吃不饱是家常便饭。就算生产队开食堂那会儿,别的社员都可以放开了肚子吃,他们这些‘坏分子’也不过才能吃个八分水饱。
虽然,社员们在砖瓦厂干活目前并没有工资可拿,但是根据他们的工作量,会额外算工分,像摔砖坯的,做200个砖坯算一工分,能干的社员,一天做三四千多块砖坯一点不难,到年底会加到大队的总工分里,一起分红。砖瓦厂是大队的副业,挣得钱越多,年底大队里分工,社员们能分的钱就越多。
吴长生和吴富民呆在砖瓦厂,至少日子能好过一些。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两个人都缄默不语,只有不知事的小和和发出咿咿呀呀的奶音,好似在问爸爸妈妈为什么都不说话了呢?
林谷雨换了个轻松一点的话题,“东睿,咱们砖瓦厂第一批砖什么时候能出窑呀?我还没见过烧砖窑呢。”
“半个来月吧,砖坯还没摔完,等砖坯晒好定了型,就能入窑了,然后得连日连夜烧上七八天,这段时间火要一直少不能灭,第一批我肯定要跟一下,看看整了流程有没有问题。”
“嗯。”林谷雨答了一声,她高兴的道:“离住上砖瓦房的梦想只剩下没钱这一个问题了。”
柳东睿:“······”我一个砖瓦厂的主管厂长,还不能让媳妇儿孩子住上砖瓦房,这不是搞笑么?那我还费劲力气组建这个砖瓦厂干嘛?不如直接等到开放后下海经商了。
他安慰到:“你放心吧,咱们生产队的社员买本厂的砖瓦有特价,你又是厂长夫人,再给你打个折上折,绝对能让你买得起,·······”
林谷雨更欢快了,雀跃地说:“要不,你怂恿怂恿大队长,咱们再开一个水泥厂怎么样?这样说不定能早点住上楼房呢。”
柳东睿:“·······”我输了,你随便想吧,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