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是他害死了他的少年。
一切都是他的错。
如果能选,他宁愿死的那个是他自己,如果能选,他宁愿他再等一年两年三年十年,哪怕让他就这么守他一辈子,他也再不会选择那样激进的方式,将一切公布人前,利用舆论,得到这个人。
如果他没有那样贪心,在第一时间就命人将网上所有谣言处理掉,那个人就不会被误导,更不会对他的少年下手,一切就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但是他贪心了。
他贪心的想得到少年的全部,除了他的身体,还有他赤诚的一颗真心。
他明知道那些声音会令少年痛苦甚至崩溃,但是他还是那么做了,硬生生的粉碎了少年捧着的那颗心,混合着血沫将嵌进他骨血里的那个名字剔除,将自己的身影塞进去。
他总跟自己说,只这一次,他只会让他这么刻骨铭心的疼那么一次,他会用剩下的一辈子去弥补,去爱他,去宠他,去保护他。
那晚,他以为他得到了,他以为成功了,他以为他们终于重新开始了。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彻骨的绝望。
浑浑噩噩的裴锃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送走少年的,当冰柜中熟悉的容颜彻底消失,化为怀中的一捧骨灰,他觉得他的整颗心似也随着那无尽的大火,一起化为了灰烬。
混在这捧骨灰中,封在这个坛中,与他爱着的那个人,不分彼此。
他知道,他该报仇了,那些曾经伤害过少年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鼎盛倒了,凶手被执行死刑,那些曾经蹦跶的最欢的喷子,那曾经令少年害怕到全身发抖到躲在书桌下的言论的键盘侠们,一个接一个的落网,一个接一个的被他以各种手段送进了监狱。
庭审现场,他抱着它,冷漠的看着一场又一场的审叛,开始时还有人隔空哭着求他原谅,跪下来一次次的给他磕头,求他放过他们,说自己年轻,不想有案底,不想进监狱,愿意赔钱,多少钱都愿意赔。
面对那些崩溃的痛哭,任由着他们磕的头破血流,镜头面前的裴锃铭只是轻轻抚着那冰凉的骨灰罐,不见光亮的眼里,是一片冷漠的死寂。
他不缺钱,他只缺那只消失在他空寂世界中,曾经窝在他怀里抱着他的脖子撒娇的小黄莺。
网上又慢慢有人骂他,说他得理不饶人,说他借着资本主义的手,公报私仇,说他冷血,辉琼不干净等等等等。
面对那愈演愈烈的骂声,他只转发了一条微博,谣言点赞转发过五百犯法的微博。
这条微博一出,全网彻底安静如鸡。
“小檀你看,小叔叔能保护你了,所以,你能再回来给小叔叔一次机会吗?”夜晚,没有开灯的书房,幽幽的电脑屏幕光芒后,裴锃铭轻抚着怀中的骨灰罐低喃。
黑暗中,看着少年微博帐号上,那天清早他拍下自己为他做早餐的背影,感受着他字时里行间的甜蜜,任由着刀割般的疼痛凌迟着鲜血淋漓的心脏。
他原来离幸福,曾经如此近过。
裴锃铭走到哪儿都带着它,就像曾经走到哪都带着他的小黄莺一样,跟它说话,陪它吃饭,守着他一起入眠。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偶尔甚至能看见少年突然出现在他身边。
对他笑,跑过来抱他,蹭着他的怀抱,主动揽着脖子,亲吻他唇。
心理医生说他生病了,说他产生了幻觉,再不治疗,后果会愈来愈严重,但是他一点也不想治。
只要能看见他,病入膏肓他也愿意。
直到有一天,他牵着少年的手,带它去看漫天极光。
在漫天的绝美中,少年站在陡峭的崖过,张开双手嘟着嘴娇声娇气的道,“抱。”
就如曾经般,他一步步上前,拥抱住他。
猎猎飓风与强烈的失重感中,他只是亲吻着他娇嫩的唇,低笑浅喃。
“小娇娇。”
——我心中无上珍宝。
……
在收到裴锃铭出事消息的那天,沐昕正准备上一个访谈节目,自裴木檀出事后,身处事业最巅峰的他猝不及防的息影,会应邀来参加这次的访谈,也是心理医生强烈的建议。
面对再次屠屏的热搜,他发呆了良久,就在经纪人都在跟节目组商量推迟这次的访谈时间时,手指无意识发着颤,一直沉默的沐昕却突然出声。
“继续吧。”
换作以前在辉琼,经纪人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但现在工作室最大的老板就是沐昕,只要他开口,经纪人也得靠边站,于是这档访谈案时进行。
全程沐昕表现的都如曾经,温文儒雅,像是一卷古朴似有檀香的藏书,内蕴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