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将下界谁叫什么名字,多少年后做大官小官,是中举还是升迁,一一点了出来。
文昌君微微一怔,从观云台细看,竟然完全对上。一时梗住。毕竟释颜在侧,他的脸色变了变,只得忍住,什么话也没说。
回去之后,文昌君越想越心闷,第二日,又带释颜、通悟一块去观云台。
须知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文昌君每日观运,正是凡间士子一年一科举。在京都试场里,正有百十来个考生在写文章。
其中有两个考生一前一后,坐得极近,前面那人叫刘赟,头上有细细一道紫烟;后面那人叫做孙律,和刘赟的紫气乍看上去并无分别。文昌君需要仔细研判,才能看出是刘赟略胜一筹。若论名次,应是紧挨着的前后两名,刘赟在前,孙律在后。
文昌君状似无意,报名时,其他人依次排序,却将这两人故意将颠倒,以余光观察通悟的表情。
通悟立在旁边,见释颜抬笔要记录,一把阻住他道:“不对,明明那人更多一些……”
释颜疑惑道:“你说什么?”
通悟转过来,小心翼翼道:“师父,您能否再仔细看看?徒儿以为是刘赟在前,孙律在后。”
文昌君心中一沉,垂眸道:“是我看错了,释颜,改过来。”
两次相互印证,便是彻底证明,通悟判断下界凡人气运,并非是碰巧,而是的的确确能够轻而易举地分辨出来。
原来,这九尾银狐一双天生神目,神在能够看到人的气运。
文昌君想到这里,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
不知神仙意欲何为。这上界,唯有文昌君能看到凡人气运,故为禄星,却叫一个有天生神目的妖兽来做他的徒儿……
想他一生战战兢兢,勤勤恳恳,不过勉强能在观云台上看到凡人气运。可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妖兽之流,偏天生有这样的天赋。文昌君心里堵得慌,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因此无论通悟如何乖巧,他待通悟都免不了冷淡。
通悟乃是狐族,心思本就活络,如此一来,亦有所感,有一日,便偷偷拉住释颜问道:“师父可是不喜欢我?”
释颜道:“怎么会?师父为人便是如此,外冷内热,他为人很刚正,你不要多想。”
通悟听完,点了点头,可心里仍有些疑问不安。便偷偷潜入殿内,见到文昌君正一人下棋,便乖觉道:“师父,我来陪您下棋吧。”
文昌君面色稍霁,点了点头。
他做凡人的时候,便喜欢下棋,只可惜难遇对手。做了文昌君以后,即便有这白玉做的棋盘,玲珑的棋子,因释颜不会下棋,仍然有些寂寞。通悟愿意陪他下棋,他自然乐意。
只是没想到,这狐族少年坐在对首,挽起袖子,说是“随便一下”,却是步步聪明,子子完美,在无意之中,杀得他片甲不留。
文昌君一向自负于棋艺,此时此刻,一双凤目瞪着这无可挽回之局,再看通悟一张笑嘻嘻的秀气的脸,感到一阵眩晕,面上发烧,感到无地自容,也分不清是愤怒、害臊还是怨恨,更感到那笑脸刺眼,宛如挑衅。
他心中一郁结,便是一阵钻心难忍的胸痛。
原来,文昌君虽然做了神仙,但凡根未净,妒火未除,若在凡间,这点看不透无伤大雅。可若到了上界,那未净的嫉妒、怨恨、迁怒,便如种子发芽生根,迅速涨大,如炼狱业火般折磨着他这具无暇高洁的仙体。
文昌君面色青白,捂着胸口,不慎落了棋子。
通悟见他这番模样,不知如何触怒了他,慌忙跪下道歉,却叫他拿手一拂推开。文昌君偏过头去,似乎忍受着什么,又在克制着什么,冷冷道:“退下吧。”
九尾银狐垂头丧气地出了殿门。一连几日,都闷闷不乐,寻了个机会拉过释颜道:“你还说师父对我没意见?你看见没有?”
“我……”释颜无言以对,可看见文昌君近日来脸色越发不好,脾性也越发古怪,尤其针对通悟,一时也有些纳罕。
在他看来,文昌君是极好的人,通悟虽然贪玩,可也本性善良,甚至有真诚可爱之处。
两个极好的人凑在一块儿,为何会不好呢?
未等他想明白,那狐族少年已是嘻嘻一笑道:“无妨,我也不会和师父生气。师父不理我,我自下界顽去。”
说是这样满不在乎,实际这九尾银狐年岁尚幼,便离开同族到了陌生的天界,难免孤独寂寞。在文昌君这里无人关怀,于是便总下界讨酒喝,时常化作少年,和凡人一块儿戏耍,呼朋引伴,排遣寂寞。
这日,通悟到了常去的酒馆,遇到个没带酒钱的书生,正被小二拿着棍子驱赶。书生四处躲避,见着了他,双手一扑,躲在了他的背后。
作者有话要说:郁闷啊!我以为前尘篇能一口气写完……结果并不能……还得一章。明天见!(周一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