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十分放心的推给时砚:“既然许老板要算那边算吧,我姚某人行得正坐得端,不怕查!也让诸位知道姚某的为人!”
时砚掀起衣摆坐下,朝姚石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算盘珠子开始噼里啪啦的响在众人耳边,一开始没什么问题,姚石还在旁边配合时砚报账点头,表示认可。
旁人只觉得时砚这几月的变化之大,叫人目不暇接,不仅读书了,连打算盘这等账房先生做的事儿,也如此熟练,不得不佩服!
结果听着听着便不对了,只听时砚说什么:“三年前七月下旬,每日单是柴米油盐的支出便是八十文,可见生意火爆。
可我去隔壁和对面的店铺求证过了,当时京中老太后薨逝,禁止一切宴饮活动,咱们整条街几乎没有生意,这笔账便不对。”
“同年九月中旬,因天气炎热,生意萧条,每日积压米粉损坏便在半两银钱左右,连着十日。但我翻过地方志,那年九月城内王家立了一个贞节牌坊。
当时天气凉爽,王家为了庆贺贞节牌坊的落成,邀请附近几县的乡绅前来吃酒,进而带动整条街的生意,所有商家生意都好了两成,不至于独独落下咱们家……”
“嗯,还有年节前,生意必定会好许多,所有物品涨价,米粉成本上涨两成也是应该,但你前头不是说为了应对年节涨价,提前囤积了大量米粉吗?
怎的到了跟前儿,像是忘了前头发生过什么似的,又高价买进了一批?”
“哦,这里说给周老板家的调料结了十八两五钱银子,刚好我和周老板相熟,托人家查了账,当时你只给了人家六两六钱,且他们家的东西就值六两六钱,至于其他的钱儿,还请姚老板回头给我个说法……”
“对了,鉴于你前头的不良信用,我便请周老板仔细查了三年间你在他那里的消费,总共是三百二十一两五钱,但是你账面上支取了,我算算,一共是一千一百二十三两五钱,真是好奇其余的钱儿去了哪里呢!”
“还有在你姚掌柜的账面上,每捆柴都比旁人家贵两个铜板的事儿就不说了,咱们就说说大面上,每年都有那么个月。
你总是提前三天订购许多米粉材料,又因为种种原因卖不出去导致浪费,做为掌柜的你就像个傻子似的不知道因时制宜!
这里面的问题比较麻烦,得仔细算算……”
“哦,还有……”
“还有这里……”
时砚挑出第一个毛病的时候,所有人面上不显,其实心里是理解的,周围都是做生意的,自家人知自家事,账面上微不足道的小毛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水至清则无鱼嘛。
可随着挑出来的毛病越多,众人看姚石的眼光就越复杂,这哪里是占点小便宜那么简单,这完全是将主家往空了搬呢!
已经上升到人品和职业操守的高度上了!
纷纷打定主意,往后要离这人远点儿,免得被惦记上,那可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除此之外,便是对时砚的佩服:“心思缜密,单是翻阅地方志就得不少功夫,加上和周围店铺账本互相比对,又是一番功夫。
细心,耐心,谨慎,聪慧,缺一不可。”
“真是个人物,比老苗强,这女婿真是赚了!”
“老苗要是能想开,当初直接将生意交给许兄,如今的苗家指不定何种境遇呢!”
姚石听着这些人的议论之声,脑子发懵,额头上冷汗直冒,双腿发软,天旋地转间,人已经躺在地上起不了身。
刘公子见状,示意门外守候的小厮将人扶起,一瓢凉水下去,不醒也得醒!
迷迷糊糊间,便见时砚将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放在他眼前,耳边满是时砚那讨人厌的声音:“如此一来,抵掉我们家欠你堂弟的六百五十两,你姚老板还需返还我苗家一千八百六十三两。
看在咱们双方往日交情的份儿上,给你抹个零头,便还一千八百六十两吧!
你看是直接给银票呢?还是去钱庄取钱儿呢?我都等得。
况且刘公子在此,我一点儿都不担心你再次跑路,看在我和刘公子的交情上,县衙大牢始终给你留着个位置呢!
姚掌柜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的吧!”
本来是做好了准备,打听好了一切来要钱的,谁知反倒被时砚抓住把柄,反手要回去小两千两,姚石受不了这个刺激,再一次晕倒。
时砚啧啧:“就这素质,还敢出来讹钱儿,骗子入行都没有门槛儿的吗?
这才是你的账,你堂弟的,你表弟的,你表弟同村的还没算呢,就宽限你几日,缓过来再算吧!”
刘公子嘴角抽抽,心说这骗子已经是行业顶尖那批人才啦!做假账多用心啊!不是己方太无能,实乃敌方太刁钻!
为了二十文钱儿,将三年前那段时日的天气状况查个底儿掉。
从地方志,当地秀才写的诗,当时寺庙墙壁上文人留的词,父母官给当地乡绅写的悼亡诗,上了年纪老人的口述里抠细节,无所不用其极,多方验证,谁遇到这么个对手都得崩溃。
人才,真是个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