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有,不如杀了!
杀意忽而横斜,一面色蜡黄,气若游丝的百姓拼着生命最后一点气力,冲到人前,“扑通”一声扑在地上:
“皇帝陛下,诸位大人,草民钱十三,今年二十有四,是一个在陵阳东市口,靠杀猪为生的屠夫。
草民家贫,好不容易存出十两娶媳妇的银钱,本该于今年八月和人成亲,可月前,草民忽然病了。
病来得急,总也不见好,草民于是去悲田院求药,谁知去得不巧,正赶上悲田院因谋财害命被查封。
没过两日,草民病重,只得去医馆求药,可不管是城东,城西,城北,还是城南的医馆,一副药皆要五两银。
草民为活命,在同济堂买下一副药,药下了肚,病不见好,反而更重了,草民不得不再去同济堂。
大掌柜说,药量不足,不能驱病,于是哄着草民又花五两买了一贴药,药下了肚,病还是没好。
如今,草民无银买药,自知时日无多,既不敢求娶妻生子,更不敢求长命百岁,但求害了草民的祸首能得到应有的报应!”
说罢,钱十三趴在地上,连叩三首,天地间,彷佛
只剩下他磕头的声音。
没等他磕完,又有许多一脸病容的人冲到前面,跪了下来:“陛下,草民们不敢求长命百岁,但求害了草民的祸首能得到应有的报应——”
喊声哀哀,足以叫听者落泪,闻着伤心,韩杜衡起身,朝上拱手:“陛下,先前,悲田院治死人一案,因为陵阳刺史骆禾昀拒不招供,至今没有审结。
如今看来,陵阳的这场乱事和柳州案存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臣请陛下恩准两案合一案,一并审之。”
“准了。”
“谢陛下。”
韩杜衡复坐公堂,抡起惊堂木重重一拍:“哐——”
“钱十三,陵阳的诸位父老乡亲,请你们先起来,今日有陛下在,不管何等冤屈,必将昭雪。”
堂后,清妧低眉轻问:“悲田院治死人,被查封了?”
“恩。”
“何时?”
“你走后不久。”
怎可能有这般凑巧的事?
她不必追问,便立刻笃定,此事必与她有关,于是,她轻叹一口气:“我又无碍,你何必拿——”
“怎么无碍了?”卿流景横眉,微沉的眼神扫过高台下臣和民,“回春堂被查封,世家是主谋,百姓是帮凶。
阿妧心软,愿为大局受委屈,可我不愿。
天地很大,我心上最重的人自始至终只有阿妧一个,人间若有人敢苛待阿妧,我就叫他百倍千倍地偿还。”
清妧急言:“芳君,你万万不能这么想,你是皇帝,绝不能因为一人而罔顾天下
。”
“为何不能?!”卿流景回首,目光坚毅而坦荡,“我是皇帝,更是一个想要守护心上人的寻常郎君。
阿妧和天下,阿妧在前,天下在后,一个护不住心爱之人的皇帝,同样护不住他的天下和百姓。”
清妧被这铿锵有力的句句字字震主,一时不能言,卿流景见她不言,委屈地垂下头:“还是说,阿妧觉得我不该这么想?”
身为民,她不想由着芳君这么想,身为后,她不能由着芳君这么想,可身为妻,知他这么想,她心里生出说不出的欢喜。
罢了。
大不了从此以后,她竭尽全力地护好自己,叫芳君永远有余力护着天下和百姓。
想明白的清妧勾唇一笑:“我喜欢芳君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