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晖没说话,只拉着明夫人的手重重握了一下,“朝廷眼里只有大局,不会有人在意初儿的感受,但我决不能看着我女儿受辱,夫人,辛苦你坐镇家宅,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哪儿都别去。”
明夫人看着谢晖郑重的神色,眼底湿气弥漫,强忍着泪意道,“老爷,您万要慎重啊”
谢晖将目光挪向谢云初,谢云初细眉蹙紧,双手交握垂在腹前,神色怔怔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谢晖眸色复杂看着这位模样肖似乔氏的女儿,想起她少时动心忍性,担常人所不能担,事事力求做到尽善尽美,心里半是疼惜又半是骄傲,心生怅惘道,
“你素来稳重乖巧,从不叫爹爹操心,正因为你听话懂事,爹爹对你严肃之余,也少了一些关怀,爹爹对不住你。”
“但这次的事,爹爹拼死也要为你做主。”
谢晖古板执拗,决定着他恪守教条,对子女严苛,将面子看的比性命还重,也正因为这一份固执认死理,他绝不可能接受女儿被人侮辱。
谢云初眉尖颤了颤,哽咽不语。
谢晖就在这时缓缓扶着桌案起身,他一时尚未站稳,谢云佑和齐伟忙上前掺了搀,他朝谢云佑摆摆手,搭着齐伟的胳膊,蹒跚却又坚定地往外走去。
谢云初起身久久凝望父亲的背影,第一次在那高瘦孤傲的脊梁上感受到了被护着的安然。
谢云佑送谢晖出门,折回来问明夫人,
“母亲,可知父亲要做什么?”
明夫人拭了拭眼角的泪,正襟危坐道,“无论他做什么,你都记住,听他的吩咐守在这里,哪怕就听他一次,好吗?”
谢云佑绷紧的唇角微微一平,没再说话。
谢云初坐下来想起西楚这桩事,沉沉叹了一口气,前世可没有这一出,前世孟鲁川嚣张的不可一世,压根没把王书淮放在眼里,为王书淮设计围杀,孟鲁川一死,王书淮乘胜追击,纵然西楚求和,也没当回事,今生却多了公主和亲一事。
明夫人忧心忡忡道,“在朝廷利益面前,个人恩怨得失不重要,孩子,王国公即便城府颇深,不是任人拿捏之辈,但国难当前,这桩事他未必站在你这边,你要做最坏的打算。”
这一点谢云初早想到了,她面色清冷,“王国公自个儿尚且折辱困在皇宫四十年,又何况是我,为了朝廷大势,委屈我一人,实在不算什么。”
至于王书淮,纵使他对她不再像前世那般冷冰冰,在大局之前,他会作何选择,谢云初也不得而知。
()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
谢云初确实要做最坏的打算。
谢云佑回到厅堂坐下,
脸色决然,“姐,一旦皇帝下旨同意和亲,无论是平妻,还是贬妻为妾,我们都不接受,你带着两个孩子回谢家,从此我照看姐姐。”
明夫人也定定颔首,“这是最后一步,如果王家不保你,你即刻和离回府,你身后还有家。”
谢云初看着坚定的弟弟和温和的明夫人,心底的怒火慢慢消退,渐渐露出恬静的笑容来,
“好,我明白。”
比起前世孤掷一注,这一世她确实有更多的退路。
她除了是王阁老之妻,还是女子书院的山长,还坐拥无处店铺商城,一辈子吃穿不愁。
她怕什么!
只是躲在谢家也不是她的性子,谢云初坐了一会儿起身,“我带着两个孩子回家。”
明夫人和谢云佑一同起身送她,谢云佑不放心,请示明夫人道,“母亲,我还是跟姐姐一同去王家,我怕王家人欺负她。”
明夫人失笑道,“欺负倒不至于,更重要的是你父亲让你守在这,你便守在这,先莫乱了阵脚。”
谢云佑到底不是过去一意孤行的莽撞少年,如今行事也慢慢稳重,谢晖离开,他便是谢家当家人,阖府女眷都靠他维护,沉吟片刻,便没再坚持。
谢云初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我回去了,看好谢家。”
谢云初当即带着两个孩子登车回到王家,彼时王府正门外聚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马车只能转到垂花门内停下,谢云初带着两个孩子回了春景堂,吩咐林嬷嬷看好孩子,自个儿入内室从八宝镶嵌柜里取了两样东西,随后带着这两物大步前往王府正厅。
五开大间的门庭内,乌泱泱聚了一群人,二太太,三太太和四太太与王家几位媳妇都等在厅堂口。
谢云初神色如常迈进去,大家望着她均露出疼惜,二太太姜氏先开口,“你祖父去了皇宫,他说叫你别担心,等他消息。”
谢云初屈膝道是。
三太太往身侧一圈椅指了指,“先坐着,不管怎么说,咱们都站在你这边。”
国事不是家事,三太太等人纵然有心帮衬,却也无济于事,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声援谢云初。
三位太太坐在上首,谢云初独自一人坐在下首桌案旁,坐下后,她从袖口缓缓掏出她与王书淮成亲的婚书,并一把匕首,目光平视前方,语气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