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鹿慢慢清醒,终于回过味儿来了,眼眶一热,一蹦而起:“道长,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呀?外面的雷声好大,窗纸还破了,你又不在,我好害怕……”
“抱歉。”桓行素抿了抿唇,说:“外面的雷声太大,我出去看看。”
渡劫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天雷也不止一道。
天雷每次出现的时间、长度、烈度,皆无定数。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它会以桓行素为中心点降落。
昨晚,午夜前夕,桓行素忽地被一股熟悉的心悸感攫住了,从浅眠中坐起,就意识到了新一轮的雷劫马上要开始了。
旁边的小窝里,小狐妖盖着毯子,睡得很香。
没有多余的时间耽搁,桓行素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给院子布下一道拦着宵小的保护咒,便立刻化作玄龙,在渐起的风雨中呼啸而去。
走得越远,雷劫的震响对她的影响就越低。
她醒了也无妨。这回已经和上次在溪边时不一样了。只要不离开这个庇护所,她就能安然无恙。
但他还是考虑不周。只知要阻隔外界的侵扰,却没考虑到,这个曾经被天雷伤害过的小狐妖,即便这次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也可能会因为落单而乱了阵脚。
历劫乃天机,不可随意泄露。鹿鹿被卷入他的天劫里,已是一个无法解释的意外。再让她知道更多秘密,于她而言,绝不是好事。
因此,哪怕经过昨夜,也不可如实相告。
万幸,俞鹿的小脑瓜本就很简单。听了桓行素的回答,她没有半分怀疑,还“无师自通”了因果,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我就说嘛,昨晚的雷声这么厉害,肯定是有个非同寻常的大妖怪在附近历劫。道长,你是不是担心那只大妖怪会对我们不利,所以出去巡逻了?”
她这样理解的话……
也不是不行。
桓行素犹豫了一瞬,决定顺水推舟,垂眼,低低地“嗯”了一声。
“早知道是这样的话,我就不会害怕了。因为你不是丢下我,是去保护我,之后肯定会回来找我的嘛。”俞鹿自顾自地高兴了起来,阴云散尽,也不蔫了。
她的思维跳跃,忽然就想到了别处,仰起小脑袋,认真地叮嘱:“不过,道长,如果还有下次,你一个人出去,一定要小心点。那个历劫的大妖怪一看就很凶,不然也不会引出这么重的雷劫了。”
被她如此叮嘱,桓行素的心软了一软,正要微笑一下,回答,便听见她忿忿补充道:“上次引来天雷劈伤我的,肯定也是这个坏家伙。如果可以,你一定要帮我好好教训他,揍得他满头包。”
“……”桓行素静了静,抬头,微笑道:“好。”
彼此一时无话。俞鹿侧头,挠了挠耳朵,忽然发现,此刻似乎是几天以来,她第一次和桓行素在这么近的距离说话。
他浅笑时弯起的眼角,仿佛有阳光跳跃的睫毛……都那么地近。
昨夜那场突如其来的无妄之灾,让她在桓行素的怀里呆了一夜。肢体接触是最快熟悉起来的方法。仿佛一夜间,他们的距离就拉近了很多。
难道这算是因祸得福?
俞鹿暗暗高兴,但她还想被桓行素多抱一会儿,便不想被他看出心思,故意低头。注意到了某处,她情不自禁地“咦”了一声。
原来,昨夜她四处乱撞,狐毛粘了雨水和灰尘,干了以后,就变成一撮撮的了,连带还把桓行素的衣裳也弄脏了。
于是,俞鹿问桓行素能不能带她去溪边清洗一下。
没错,小狐妖可是很爱干净的。
在妖界的时候,有仆从伺候,俞鹿能经常泡香香澡。自从在擎山受伤后,已经好久没碰过水了。现在还弄得这么脏,更不能忍。
秋天的擎山,天明水净,气温微凉。草地湿漉漉的,滚着亮晶晶的水珠,满山红叶,美不胜收。
昨天的大雨应该冲了不少树枝和泥巴进溪水里,但溪水依旧十分清澈。
俞鹿蹲在了一块平坦的小石头上,想洗脸。她的爪子还裹着白绫,但其实皮肉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没有娇气到不能沾水的程度。可她还是无辜地望向了桓行素,说自己没力气,爪子疼,要他帮自己擦。
桓行素不知她心中所想,没有拒绝,坐到了石上,弯下腰,浸湿了手中的布巾,细致地给她擦掉了狐毛上的污泥。
那双手浸在水中。阳光的光晕折射,指节显得尤为修长。
俞鹿乖乖地配合着让他擦脸,舒服地眯起狐狸眼,嘴巴开始不闲着了。
“道长,之前都没问你,你要在这里修行多久呀?”
“现在还不知道。”
“那你修行完了还会回来吗?擎山有很多好看的景色,都在山里。难得来了这里,不如我带你玩一趟吧,不然就这样走了多没意思。我知道哪里的果子最好吃,还在山上偷偷埋了几坛酒……唔,但你们道士是不是不能喝酒啊?”
喝不喝酒的,还是其次。她这么说,主要还是为了敲定“以后要一起出游”的计划。
如果桓行素答应了,他就不能无牵无伴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