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星斗移,一瞬沧海幻。
经纪人忧心忡忡地问旁边的医生:“请问医生,她的手不会留下疤痕吧?”
医生推了推眼镜,说:“如果病人不是疤痕体质的话,好好护理,留下明显疤痕的几率还是很低的。康复期间一定别碰水、别弄得发炎。明天再来换药吧。”
经纪人喜忧参半,苦笑着说:“哎,好。辛苦您了。”
从医院出来,天还是黑的。俞鹿披着毯子,一坐上车,就靠着不动了。但眼睛并未合上,一动不动地看着昏暗的车窗外远去的街景。
在回来后,系统就消失了。但俞鹿不会怀疑它存在过。
她如今还记得,在自己死前,身体的骨头被翟轻羽的车子碾碎的痛苦。
也不会忘记,在系统的陪伴下,她在七个世界里以不同的身份活过。那些宿体,像她又不像她。
她像是做过一场春秋大梦,在梦里生死爱恨。醒来时,现实却只过去了一秒钟。
但俞鹿深深地明白,自己再也回不去一秒钟之前的心境了。
系统说那些世界是虚拟的。
但是,当那七个世界的回忆、七段鲜活的人生,沉甸甸地朝她压下来,注入她的脑海里。她真的能当做是过眼云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俞鹿无声地摸了摸手臂上的白纱布。
被车刮倒时,虽然手臂的伤口鲜血淋漓,但她一眼就知道这没有伤及要害血管,还预测到了医生给自己缝合的手法。
这是作为雇佣兵军医活着的那一世,给她留下的本能。
甚至,如果现在给她一把枪,她也还记得装填子弹的步骤。
作为魅魔的一世,是最靠近现在的。残留的本能更加深刻。此刻摸到尾椎骨处光秃秃的,没有了尾巴,竟有了一种怪怪的空缺感。
存在过的痕迹,又怎么能抹去?
俞鹿爱干净,回到家,用胶袋包住了伤口,冲了个热水澡,就钻进被窝里,缩成了一团。
天气寒冷,室内有暖气。窗玻璃上结了一层水雾,朦朦胧胧的。
在伤口麻醉的效果消退前,俞鹿睡着了。
凌晨时分,千家万户都在沉睡。
如果有失眠的人在这时候拉开窗帘,或许会注意到奇异的景象——街上的枯枝吐露新芽,冻僵的虫子重新蠕动,围墙涌出水珠,空气的温度,正以每小时一摄氏度的速度在上升。
这一年来,全球的天气异常,已经不是新鲜事了。
华国东部主要城市,七月的平均温度只有十三四度。本可以去海边冲浪度假、在沙滩晒阳光浴的夏天,变成了出门要穿羽绒服、说话喷着白雾的冬日。
就像是月历在翻页。时间却停滞不前了。
华国不是唯一异常的国家。
实际上,全世界都被困在了停滞的时间里。
北半球是永恒的冬日。南半球是永恒的夏天,充满了荒诞的错乱感。
但从现在开始,未来要被改写了。
外面的气温一升高,室内的暖气就很不合时宜了。
在半睡半醒间,俞鹿闷出了一层汗,咕哝着翻了个身。
在不断陷落的意识里,她听见了一个声音,在耳边呢喃。
“我们的赌注已经结束了,你还是不愿意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