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身后早已形成一道鲜红刺目的血痕,从山脚下一直蔓延至山间,像雪地里长出了一道傲雪红梅。
“滴答——滴答——”鲜血直流而下。
“弟子闻术咳咳——”
一阵卷风袭来,原本失血无力的闻术双腿一软,差点滚下山去,他及时用匕首深扎入旁边的泥中,才堪堪稳住身形。
闻术大口喘气,视线所见天地昏暗一色,他强行站起,手起刀落又割了一刀在胸膛,血落而跪。
两百九十九步。
三百五十步。
四百步。
每一步都是极限,可他细雪凝冰的睫羽之下,破碎的目光满是哀求。
“傻子,世间竟有如此癫狂执迷之人。”
彦无声远远看着,只见白茫茫的山间,冰冷的石阶上,一步一叩首之人,满身是血的他已是强弩之末。
可他好似只要背脊仍未折断,血液仍未流尽,便能再撑着站起来。
哪怕是经历世事如彦无声,也被这种磨不平的意志折服。
“愿如你所愿。”
彦无声叹息一声,便不忍再看,转身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天彻底暗了下来,原本严寒的温度更是骤降。
而山上祈求赎罪之人,仍旧脚步不停,执迷地前行在暗无星月的雪夜里。
天际破晓,山头迎来第一抹晨阳。
面朝那一抹朝阳,闻术带着满身九百九十九道伤口,登上了九百九十九级阶梯。
“弟子闻术诚心悔过,天地可鉴,愿保我心爱之人尤许一生平安。”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他跪倒在善元寺门前,细密的睫羽覆盖下来,他闭上了眼。
闻术再睁眼时,看到的便是简单的床帏,熟悉的旧屋,旁边的彦无声在用食指逗着翠鸟。
“醒了?”彦无声手一展,翠鸟在屋里飞了一圈,停在了悬梁之上。
“咳——我睡了多久?”闻术声音极其嘶哑干涩。
“七日,”彦无声像似想到什么很好笑的事,牵起唇瓣说道,“你一身是血倒在善元寺门前,那群和尚吓破了胆,又哭又晕,乱做一团,甚是有趣。”
闻术左手动了动,刚想撑着身子坐起来,被彦无声一把按回去。
“劝你别动,”彦无声睥睨着他,“你先前又是风寒高热,又是血气不足,还跪烂了膝盖。”
“若不是我捡你一条命回来,那些无用的和尚能救你?”
闻术淡道:“多谢。”
“谢倒不必,”彦无声说,“你死后的尸体为我所用,明白了?”
“可。”
彦无声轻笑一声,又说道:“其他的还好,就是你这膝盖恐怕难以恢复如初,日后阴雨雪天怕是刺痛难忍。”
闻术只在意:“我多久能回去?”
“你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先不说,膝盖起码得三月有余,”彦无声懒散地靠着背椅说道,“你现在可是膝盖以下无所知觉了。”
“最多一个月。”
彦无声啧了一声:“随你,反正身子不是我的,管你如何折腾。”